一场漫长的惩罚过后,郦岚眼前一片模糊,仿佛连灵魂也被这场刑罚撕碎。
她缓慢喘着气,一点一点恢复力气。
从被拖进这个屋子的那一刻起,少女就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那双寂寒的眼眸随意睨着她,像是在看一粒尘埃。
郦岚想到那双眼睛就忍不住发抖,她忍了又忍,才暂且压制住害怕。
在地上翻了个身,她以手臂撑地,慢慢在地上匍匐前进。
郦岚爬到少女脚下,伸出满是血秽的手,想要抓她的衣角。
但视线落到那刺目的雪白时,指尖骤然颤了一下,避开了干净的衣摆,转而去抓棱角尖锐的凳子腿。
郦岚努力仰起头,哑着嗓子开口:
“不是我……”
“我没想害纪音,那不是我的本意。”
弗清念垂眸看着眼眸浑浊一片的女人,眼底没有丝毫动容与波澜。
郦岚吐了一口血,努力为自己辩解。
“我是被控制的,是有人陷害我。”
“求你相信我......”
“我自私,我是小人,我只想保好自己的命,所以我抛弃了流光宗,但我绝不会断他们的生路。”
“我从没有想过伤害来支援帮助的那些人,更没有想要杀纪音。”
郦岚将凳子腿捏的很紧,手背暴起青筋,她期盼地看着少女。
“我是被控制的......”
女人脏污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能看,此刻那里面不见丝毫心虚与伪装。
仿佛她真的是被误会了一样。
弗清念垂眸看着她,依旧不言不语,表情更是没有半分改变。
似乎是完全没有听见郦岚的话。
郦岚被她看的浑身颤抖,几乎是下意识的避开了视线。
她撑着地板,用尽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坐在少女面前。
“你相信我......”她咽下口中的血水,声音粗哑道,“我可以发天道誓。”
话落,郦岚便抬起手,目光严肃又坚定。
“我以命启誓,我郦岚从未想过伤害千玄宗纪音,若誓言有违,天地降罚。”
郦岚这一句誓言直接将生死作为赌注,没有丝毫的容错。
弗清念眼底终于浮起了一丝涟漪,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巨大的法阵亮起,天空降下白光将郦岚笼罩。
片刻后,白光散去,法阵猩红破碎。
誓言为假。
“呵......”
冷淡至极的嗤笑在房间里回荡。
郦岚震惊地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她匍匐在地上摸着破碎的法阵,如坠冰窟。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不可能......”
“我是被控制的!我根本没有想杀她!”
郦岚癫狂的尖叫,沙哑的声音磨着耳朵,弗清念不耐地皱起眉。
她起身,抬脚踩住女人的胸口,略重的力道让郦岚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惊恐地看着雪白的少女。
弗清念微微弯腰,随着动作领口微垂,露出一截好看的锁骨。
她盯着郦岚的眼睛,声音轻缓地问道:
“你真的没想杀她么?”
郦岚发不出声音,只能不停点头。
弗清念歪了下头,脚尖又用了几分力气,“仔细想想,你真的从未起过杀心么?”
“嗯?”
“在你逃命的时候,一刻都没有过么?”
少女的声音温和而清润,像是一股暖流,让人不自觉放松。
郦岚看着那双泛着浅蓝的眼眸,突然顿了一下。
被刻意模糊的记忆似乎被刺激到,逐渐清晰。
那日,战火硝烟萦绕在鼻尖,潇洒英气的女人一剑斩下最后一只妖兽的头颅,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脸颊,却依旧如烈阳一样光鲜夺目。
所有人都簇拥着她,一声声的赞扬搭着风传到耳畔。
临阵脱逃的郦岚躲在阴暗的角落,窥视着属于纪音的万丈光芒。
两相对比下,显得她像阴沟里的老鼠,自私又卑劣。
羡慕,嫉妒,恶意像是长满倒刺的藤蔓在阴暗里蔓延,缠满心脏。
随后,一阵裹着阴暗气息的风吹来。
所有的恶意都在此刻被放大,胸腔里浓郁的嫉妒占领理智。
于是,长剑出鞘,冷白的剑刃刺向了纪音的后背。
“轰隆——”
一道惊雷落下,刺眼的雷光瞬间照亮了昏暗。
郦岚眼睛瞪大,里面满是惊惧与震惊。
“记起来了?”
少女的声音像是冰锥,一字一句砸在心尖,激起骇人的颤栗。
郦岚控制不住的剧烈的颤抖起来,她唇瓣嗡动着,却没有吐出半个字。
她自己欺骗了自己。
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控制她。
操纵她的,只有她心底那野草般疯长的恶意。
是她,亲手洞穿了那光明磊落之人的心脏。
弗清念缓慢收了脚,居高临下的望着一摊烂泥一样的郦岚。
那双晕着蓝的眸比冰川还要冷,像是淬了寒的刀,锋利到没有温度。
郦岚被那眼神吓到,她瑟缩着不停摇头,眼角滚落泪水。
弗清念看她那副表情只觉得反胃,直接转身离开。
她发了假的天道誓,马上就会死在天罚下。
正好,不用她亲自动手了,免得脏手。
弗清念刚刚走了两步,衣角就被扯住。
她冷漠地回头。
郦岚睁着眼睛,眼角濡湿一片,瞳孔里满是懊悔。
“对...对不起......”
她低喃着,声音破碎不堪。
“替我向...纪音道歉......”
当了一辈子的老鼠,临死前也妄想做一回人。
郦岚死死攥着那雪白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求你......帮我告诉她......”
她期盼地望着少女,近乎哀求。
弗清念漠然地看着她,没有片刻动容。
道歉抹不平伤害,她也不配被原谅。
人要为自己的恶意付出代价。
郦岚看懂了少女的表情,她顿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手。
那被她攥过的衣摆染上肮脏的猩红,像是纯净的白雪染上污秽。
阴沟里的老鼠,一辈子都没资格触碰光明。
郦岚呆呆看着,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对不起......”
她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道紫雷轰然落下,霸道地劈碎了屋顶,砖石瓦砾零零散散地落地。
郦岚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在天罚下化作了飞灰,彻底消失。
弗清念面无表情,眼底没有一丝涟漪。
她只抬头透过破碎的屋顶看向已经有些泛白的天空,唇角勾勒出讽刺的弧度。
卑劣的人性,真是一把趁手的武器。
只要轻轻吹一缕恶气,那高高燃起的恶念就可以让人丢弃理智,被肆意利用去达到某些不可见人的目的。
弗清念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脖子都有些发酸才慢吞吞收回视线。
她从肮脏血腥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门外却站了一个人。
一袭青衣,发丝带着晨露,衣摆也被湿气浸染微微坠着。
“大师兄。”
齐黎析闻言抬起眸,他没说话只是缓缓点头,接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
他递过去,道:
“阿虞托我带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