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向楠将那些话重新复述了一遍,在裴湛看来,他此举就是阳奉阴违。
“是嫌我现在的局面还不够乱!”
左向楠并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抱歉,总裁。是我的失误,没有准确将您的意思转达给宋小姐,为避免给宋小姐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会将您原有的意思,一五一十转达给她。”
恰好在这时听到书房的门打开,裴湛挂断了电话,他的举动落在姜婳的眼里,觉得他像是在做贼心虚,才会在她进来之前,挂断了电话。
这时候的姜婳往往是最敏感,也是最胡思乱想的时候。
“见我进来就挂断了电话,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想让我知道。”姜婳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已经是不高兴了,“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了。”
“你忙吧。”
姜婳转身就离开了书房。
继承人的位置确实不好坐,眼下堆积的事物再多,面对她的事,裴湛也只能暂且先放放,他走出去,姜婳已经坐在外面阳台上,拿着一本书晒着太阳看着。
裴湛将她抱起来,将她放坐在腿上时,姜婳也是没有搭理他。
裴湛,“在看什么?”
这个藤竹编的吊椅,正好能够承受两个人成年人的重量,吊椅微微摇晃,裴湛修长的长腿立足在地,却一下莫名的十分稳固。
“要你管。”姜婳就要站起来,裴湛的臂弯一只手恰恰好能够将她禁锢住,她根本动弹不得,“别好了伤疤又忘了疼,又来劲了?”
裴湛看着她手里的那本书德国言情作家写的着作《在死亡中重生》这个版本当年发行只有三百多本,其中只有五十本的纸业用的都是精致羊皮做成,手工印刷,加上烫金的作者亲笔签名,现在市场上已经炒到了五十万美金一本。
“这本书故事最后的结局,并不太好,看了影响你心情绪。”
姜婳不耐烦的合上了书页,“这本书的结局,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你现在能不能不要烦我!”
“做你的事情去成吗!”
“我是其次的,你管好公司的事,我不用你管。”
裴湛向她解释说:“刚刚的那通电话,是我在审核财务报表的时候,看见多了一笔支出,我也是问了才知道,左向楠擅自用公司的名义,给宋清然打去了一年的助学基金,不是我的意思。”他将西装口袋里的手机,交到了姜婳面前,“我所有的通话,自动备份的通话录音。”
“裴太太不信可以自己看。”
姜婳:“我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
“把书还我!”
裴湛:“我翻译给你听。”
姜婳不写的冷下,“就你?你还会德语?”
“你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她话刚说完,裴湛带着她躺了下来,翻开刚才她看的那一页,低沉的嗓音带着标准的德语发音从他口中缓缓流淌而出…
我深爱着你,哪怕末日来临,战争的硝烟将我们掩埋,就当是我们死后的同葬,在深深的地下黑暗里,我们长眠,我愿化作罪恶的灵魂,守在你枯骨的尸体旁边,每夜反复亲吻你的额头,眉眼,脸颊…
直至我化为腐朽,也要与你长相厮守。
其实这一段是男主人公,写给女主人公一篇书信,也是剧情里最经典的一幕,在他身后是战机投落下的弹雨,而他选择在赴死前,写下了这篇情话给她的妻子…
当她的妻子收到丈夫的战友的书信时,就有这其中的一篇也是她最喜欢的,她悲痛欲绝,她却不相信,他会离自己而去,她奔赴了战场,只看到了夷为平地的城市,跟战后充满的硝烟,女主人公却在这里的废墟之中,等着他回来…
一年又一年,直至过去六十四年。
她白发苍苍已经迟暮,直到她守着的这座重建的城市里,见到了报纸上那神似他丈夫的人,她挺着最后一口气息,在远远的地方看到了他,他身边是另外一个与他相守到老的妻子,身后儿孙满堂。
最后的女主人公,心死离开后,没能活着重新回到,那处本该将他们一起掩埋的地方…
在寒冬落雪的街头,只是悄无声息,多了一具没有人会在意的尸体,女主人公死后手中还是紧紧抱着那些如实珍宝的信件。
这后半段是姜婳还没有看完的结局。
念完这首诗时,姜婳听得十分的认真,只是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她皱着眉头,想要催促他快点念,转眼却发现,裴湛抱着她人也睡了过去。
真没劲…
她想要起身,刚动一下,那手上的动作就收紧了。
姜婳索性就躺了下来,靠在他身上,手里举着那本书,重新继续看着他没有念完的桥段。
等到日落黄昏,姜婳终于看完,手上用力合上这本书,‘啪’的一声,发出了剧烈的声音,“混账东西!”
“别睡了!”姜婳转身一巴掌,不轻不重的打在了裴湛脸上。
感觉到脸上的痛意,以及她眼底那熟悉生气的眼神,裴湛深吸了口气,手臂慵懒的搭在眼上,字句未开口。
见他这副不声不响的样子,姜婳也只是更加的来气,丢掉了手里的书,提到一旁的角落,眼不见心不烦。
就连裴湛放在一旁圆桌上的手机,她也没有放过,连带着桌子一脚踹飞,“我就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混账!”
裴湛最后只听到了,用力甩门离开不想跟她共处一室的姜婳。
在楼下的姜卫国,就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动静。
徐妈不放心的看向了楼梯,“先生,大小姐该不会又跟裴姑爷吵架了吧。”
“没事,小夫妻之间小打小闹都是常事。”
当初姜卫国面对姜倾城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要不然怎么说,这两母女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她的学习其实并不差,就是不爱学,只对感兴趣的事情上了心,一点就通,甚至过目不忘,这点倒是随他。
不爱学的时候,就跟她母亲一样,做什么总是忘东忘西。
当年在法国留学,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倾城的脾气上来,就跟他们现在的女儿差不多,夫妻间想要和睦,全靠其中一人情绪稳定。要是两个人都是暴脾气,一方不知道妥协,必有一死一伤。
姜卫国穿着一身浅色休闲棉麻宽松长袖,领子间扣着盘扣,快要五十的人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三四十的模样,先前的一夜之间冒出来的白发,都染了回去,姜婳一屁股坐在姜卫国身边,气的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声不吭的眼神盯着电视机里的画面,都快要看冒烟了,两父女神情眉眼之间,都有些像似。
“生气归生气,也不要动手打裴湛的脸,在家就算了,在外面注意分寸。”
姜婳:“你都听到了啊?”
“声音这么响,爸爸想听不见都难。”姜卫国惬意喝着茶,又将刚做好的糕点拿了一块给了她,“你这副模样看样子是不疼了,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徐妈去喊裴湛下楼吃饭,要是睡着了,就不用打扰了,让他好好休息。”
“昨夜裴湛一整晚都在照顾你,你刚睡下向楠又过来送了不少文件,至今没有合过眼。”
姜婳手里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又没求着他,照顾我。”
“没有他,不还有徐妈。”
姜卫国警告她这么说了声:“婳婳!不可以这么说,上次在白夫人的宴会又闹事了,要不是我那朋友给我通了电话,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爸爸教过你,遇到事先要冷静,再去对付。你再怎么不喜欢她,她也是霍家主母,这次她来帝都现在整个几大世家家族都知道,显然会掀起一阵风波,爸爸也不要求你别的,你安分守己,静下心来把自己照顾好,做好自己的事情,爸爸就安心了。少去在外面惹一些是非回来。”
这是裴湛才慢吞吞的从楼上下来,单手抄兜,走到姜婳身边拉开椅子坐下,他像是刚洗过了澡,头发有些湿漉漉的,身上还有股沐浴露的清香。
徐秋兰立马将刚炖好养颜补血的炖品,送到了姜婳面前,“这是先前从姜老先生那边送来的补品,能够补血养生。”
“尝尝。”
姜婳尝了口,“确实味道不错。”
用餐时,裴湛跟她说的话,姜婳全都没理,想起那本书又看着他这张脸,她怎么看,怎么烦,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上了楼。
一上楼,就见到床上放着裴湛的手机,手机屏幕上还有一条清晰明显的裂缝,显然就是刚刚被她给摔坏的。
现在姜婳都觉得他的一切都是碍眼的。
裴湛刚吃完,走进房间,迎面而来就是一个飞来的枕头,他稳稳接住:“你去客房睡。”
平白无故遭受的无妄之灾,裴湛并不是第一次,他上前一步,“那本书不过就是虚构的题材,我已经让向楠买了一些比较轻松的书,你先看这件事渐渐就会忘了。”
“闭嘴!你别给我提左向楠,你们两个就是一伙的,全都一丘之貉,他阳奉阴违,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姜婳差点有没有吐口而出提起宋清然的事,最后还是把话憋在了心里,毕竟他对宋清然好,是因为周絮。
“婳婳!”
姜婳头撇向一旁,赌气的不去看他,“我要你出去就出去,我现在就不想看见你。”
裴湛:“我去书房。”
书房跟主卧只有一道隔门,离得很近。
自己待在让他更加厌烦,与其不如等她先冷静下来再说。
姜婳看见顺从她的话,走进书房的人,看着他的背影,姜婳想起前世的裴湛,也是这副淡然又顺从他的模样,而她却只会对着她大吼大叫,像个精神病一样,每一次他们的相处,并不算太愉快。
“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刚应酬回来的裴湛,浑身带着酒气,捡起地上被砸的抱枕,面临着她的怒火跟质问,“我说过了,是应酬,手机没电。”
“好!你一个人手机没电,那左向楠呢?我问你,为什么我给他电话打过去,他只说你没有时间!裴湛…我只是想知道,你每天做什么告诉我一句很难吗?”
“你是不是想跟我离婚!”
“够了!婳婳!”裴湛一副心力憔悴的模样,用锋利又充满着冰冷没有感情的目光看着她时,姜婳的心就像是被刀,刀刀割裂一样,夫妻之间最怕是互相不信任,跟过久了的厌倦期。
那段时间,正好是爸爸过世后的半年,他们之间的问题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我有公司的事情要处理,我没有时间无时无刻总是盯着手机,去回复你,一个小时一百多条的消息。”
“好啊,你嫌我烦,我就跟你去公司一起上班,你到哪我跟到哪,这样是不是总行了!”
“能不能别闹了!婳婳!”
“我闹?到底是我闹还是你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我身上了,甚至让你多看一眼都觉得我嫌烦!”姜婳歇斯底里着当着他的面前,落下了眼泪。
“现在的姜家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姜家,你明白吗?你能不能懂事一点,不要闹?”
姜婳拿起一旁的烟灰缸直接就砸在了裴湛的胸口上,“我就是要闹,我就是不可理喻,现在爸爸死了,已经没有人能够限制你了。裴湛,要不然我们离婚算了!”
裴湛胸口挨了一下,没有闪躲,两人之间充满着无尽的烽火硝烟,姜婳像是更本听不进去任何一句话,那深邃的眸光黯然的看着她只有沉默,但是姜婳只在他身上看到了,他对自己已经腻了,面对她都像是应付。
“等你什么时候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裴湛去了书房,姜婳也就在房间里坐了一夜。
她不知道宋清然存在的时候,她跟裴湛之间,也是少不了争吵,现在的她心中少了那些执念,那些争吵反而已经消失了。
书房里,裴湛站在落地窗前,身形挺拔修长,等到电话里那头接通。
卡格尔:“大少爷。”
男人眸光清扫过,那本厚重书封上的亲笔签名,“帮我联系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