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午的烈日将城墙烤得发烫,苍军攥着开裂的木盾,听着远处抛石机绞动的吱呀声,瞳孔猛地收缩——他太熟悉这节奏了,每隔七八分钟,那死神般的尖啸就会撕裂空气!
蛮牛族的城墙上,碎石与血渍混杂,在强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烈风踹开脚边半块嵌入墙体的巨石残片,嘶哑着嗓子冲苍军喊道:“快想个办法!再这么下去,城墙撑不住了!”
苍军的山羊胡结满土垢,指甲深深抠进城墙裂缝,死死盯着对面抛石机绞动的铜索嘶吼:“飞鹰!带人搬土基、石块、木头!立刻把墙加高!”
飞鹰铁塔般的身躯猛地绷紧,兽皮围裙下的腱子肉鼓成硬石,挥着战斧大吼:“跟老子搬!”
五六百蛮牛战士轰然应命,如群狼扑向猎物般冲下城墙,夯土路被踩得烟尘蔽日。
日头毒辣,战士们光裸的脊背晒得通红,肩头的原木压得锁骨生疼,却只能咬着牙往城墙上堆砌。
新夯的土基混着草茎,才垒起两尺高,苍军突然听见对面传来熟悉的“咯吱——哐当”声——那是抛石机绞索转动的响动。
“停下!隐蔽!”他声嘶力竭的呼喊淹没在呼啸的破空声里。
“轰轰轰——”四枚巨石裹挟着灼热气浪砸来。刚刚码齐的石块崩裂飞溅,原木被砸得四分五裂,战士们连人带木被掀翻在地。
十多分钟拼死垒起的工事,在飞雨军抛石机的轰鸣声中,瞬间塌成满地狼藉的废墟。
苍军盯着抛石机绞动的“咯吱”声,弯腰捡起捡起一根木条,掰成十根断木。
一把将十根断木塞进身边瘦高个手里:“听着!从它响的那一刻起,你在城头来回走,每走五十步就扔下一根木棒!”
瘦高个点头,光着脚在滚烫的城头上“啪嗒啪嗒”狂奔。
烈日晒得他头皮发焦,每数到“五十”,就“咔吧”就扔出一根木棍。
第一根扔出时,没动静;第二根,远处仍寂静;直到第七根木棍扔在地上,尖锐的破空声才撕裂空气!
苍军踹了踹满地木棍:“七根木棍,以后看见地上有七根木棍,所有人给老子滚进墙根!”
随即吐掉嘴里的沙子,抹着满脸土灰大吼:“飞鹰!接着垒高墙!”
飞鹰带着几百人疯了似的搬运,肩扛手推,硬是将城墙加高了两米。
日头西斜时,远处又传来抛石机的“咯吱”声。
苍军盯着瘦高个手里的木棍——刚扔出到第六根,大喊着:“趴下”
众人急忙趴下,
“咚!”新垒的土墙被砸出个大窟窿,飞溅的土块和木屑裹着血星子四散,三名战士惨叫着被压在碎墙下。
苍军抓着断裂的木棍狠狠砸向地面,指甲缝里渗着血:“这帮狗娘养的……连口气都不给留……”
烈风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绝望地嘶吼:“苍军!这根本没用!在想别的办法。”
苍军攥着腰间的骨刀,盯着不断震颤的城墙,突然目光一亮,猛地扯住山羊胡下令:“把狼皮和枯草全拿上来!盖在城墙顶!”
飞鹰愣了一瞬,随即带着战士们又旋风般奔下城墙。
当枯黄的稻草厚厚铺满城墙,再用狼皮兽毯层层捆扎后,新一轮攻击接踵而至。
巨石裹挟着千钧之力砸落,偶尔也能砸中人,大部分却“噗”地陷入稻草堆中,冲击力被柔软的草茎与厚实的兽皮层层卸去。
城墙虽仍在剧烈摇晃,但表面不再土石横飞。
苍军看着这一幕,紧绷的嘴角终于扯出一抹笑意:“继续加固!”
众人浑身血泡,却仍咬牙往城墙上铺稻草、狼皮兽毯。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蓬松的草茎间渗着汗水,六层稻草墙已垒得齐胸高。
当对面的我举起望远镜,借着夕阳的余晖,看见这群野人正不断地将稻草与狼皮兽毯层层堆叠在城墙上加固。
我微微一愣,不禁暗自摇头——原以为他们不过是野蛮之辈,没想到竟懂得利用缓冲减震法,以柔软的稻草卸去抛石冲击,又用厚实兽皮增强防护,这等智慧着实令人意外。
一旁夜举着望远镜,紧盯着蛮牛族众人忙碌的身影,暗暗骂道:“族长,石头砸下去效果好像减弱了!”
我缓缓点头:“他们用稻草做了缓冲减震,石头砸在城墙上没用,只有直击土基墙根,但效率太低。”
石摸着满脸络腮胡急问:“那咋办?”
我沉声道:“既然他们用稻草,咱们就改良抛石机。弹斗不能再用狼皮了——改用别的能耐火的东西,实在不行,多编些藤蔓弹兜。把酒或兽油灌进杂草包裹石头,等火球砸进稻草堆,这些稻草就是他们的催命符。苍军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这反成了死穴。”
蝶好奇地眨巴着眼睛,拽住我的衣角追问:“峰哥哥,这是啥?”
我望着远处硝烟未散的战场,实在无心和这群野人解释,沉声道:“夜,派人轮流守住土基城墙,其余人回营轮休,每次留两百人值守。让弓箭手和投石手把武器搬上城墙,盾牌手在城墙下待命。”
石摸着络腮胡憨声问道:“族长,山崖两边的疑兵阵还要继续吗?”
我摇摇头,指向脚下新筑的城墙:“不必了,土基城墙已完工,那疑兵之阵已为我们拖起城墙了,传令下去,让战士们连夜编箩筐、收集杂草,明日用酒和兽油浸泡做成火球。”
话音未落,石黑着脸开口:“族长,可那酒……”
我抬手打断他:“酒既能助兴,也能杀敌。就这么定了,传令!”
语毕,我背着手往城墙下走去,狼大、狼二紧随其后。
蝶和巧儿小跑着跟上,裙摆沾着战场上的尘土。
夕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斜斜投在残破的城墙上。
蓝月峡谷回荡着伤者的哀嚎,蛮牛族新加高两米的稻草墙在风中沙沙作响,斑驳的狼皮下,还渗着未干的血迹。
破损的城墙豁口处,碎石仍在不断掉落,与地面的血泊混成暗红泥浆。
直到望见雨珠人退去的身影,城墙上下的蛮牛战士们才如释重负,紧绷的脊背松垮下来,有人瘫坐在地大口喘气,有人互相搀扶着包扎伤口,此起彼伏的喘息声,终于压过了远处传来的哭嚎。
夜风吹得峡谷呜咽,枯藤刮擦岩壁的沙沙声混着远处狼嚎,像张密不透风的网裹住营地。
飞雨军临时营地,就在离蓝月峡谷战场近七百米处,篝火将战士们的影子投在木栅栏上,晃得如同舞动的巨怪。
藤蔓在他们粗粝的手中翻飞,三米宽的弹兜接连成型,草茎摩擦声与火苗爆裂声此起彼伏。
我盯着新编好的弹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铜剑柄。泥浆、藤蔓、兽油,酒,在脑海里反复交织,直到腕间突然一沉——蝶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发间的野花蹭着我的肩头:“峰哥哥,你在想啥呢?”
“别闹。”草的声音从旁传来。她正蹲在篝火旁烤肉,油星子溅在火苗上腾起金红的花。见我皱眉,她撕下块焦香的兽肉塞进我嘴里:“先垫垫肚子。”
肉汁混着炭火味在舌尖散开,我含糊道:“在想怎么让藤蔓弹兜耐火。”
蝶立刻来了精神,眼睛亮得像缀着星子:“想到办法了吗?”
“当然。”我笑着将两女搂进怀里,篝火的热意裹着她们身上的草叶清香。
转头冲不远处的夜喊道:“去弄些泥浆水,把所有藤蔓弹兜都泡进去,明日早晨进攻时须结出泥壳!”
“族长,这能成吗?”石黑着脸挤过来。
我侧头瞥了这憨货一眼:“泥壳能隔热,虽撑不了太久,但足够咱们把火球砸进那帮蛮族人的稻草堆里。”
石不好意地摸了摸满脸络腮胡低头啃肉。
夜则哈哈大笑,起身安排战士们把藤蔓浸泡泥土事宜。
夜风中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如流萤般蹿上夜空。
蝶和草像两只温顺的小兽般依偎在我怀里,蝶仰起脸,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峰哥哥,你做的那个是用带着火的石头飞过去吗?”
我抬手轻抚她的小脑袋,发丝柔顺地从指缝间滑过,“是啊,把杂草藤蔓扎在石头上,泼上兽油和酒,点着了就是火球。”
话音刚落,草搂着我的胳膊晃了晃,嘟着嘴道:“峰哥,俺怎么觉得老是不靠谱呢。”
我哈哈一笑,故意挑眉逗她:“你懂什么,你都没见过真正的抛石机,怎么能说不靠谱呢?”
草却不依不饶,继续撒娇:“不知道啊,俺今天带着后勤营众人在后面看着你们用那个抛石机砸他们的城墙,刚开始还是有效果的,后面就没什么效果了。”
闻言,我神色一敛,抬头望向幽邃的夜空,搂着两女缓缓说道:“那是因为他们有个苍军,这人不得了。一个野人,竟能想到用稻草减震,咱们飞过去的石块,对他们来说就像挠痒痒。”
蝶睫毛轻颤,声音带着担忧:“峰哥哥,这么厉害的人,你说咱们能打得进去吗?”
草也跟着附和:“峰哥,现在 7 月份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下雪了。”
我盯着夜空中闪烁的北斗七星,那些星光穿过层层夜幕落在眼底,却照不暖心里的寒意。
许久,我才摇头叹道:“看看明天吧,如果火球能破了他们的防线,肯定能打进去。只是……攻城的时候,肯定会死不少兄弟。”
蝶双手捧住我的脸,温热的掌心贴着我的皮肤:“峰哥哥,石大哥和盘大哥都说战争是要死人的,可是俺实在不想失去每一个族人。”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篝火旁,年轻的飞雨军男女们正举着烤肉欢笑,火光映得他们的脸庞朝气蓬勃。
我喉咙发紧,苦笑着摇头:“是啊,哪有打仗不死人的……”
风掠过营地,卷起几缕灰烬,落在未说完的叹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