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冀州。
一则流言从廮陶百姓口中迅速传开,凡听闻这番流言的百姓,无一不是当场红温,之后再看魏国官吏的眼神,都会布上一层淡淡的血丝。
巨鹿郡同常山郡交界处。
千秋亭所在。
一名张姓百姓来到李姓友人家做客,吃过饭后两人闲聊了起来。
“老李!”
张姓百姓朝四周看了一眼,压低着嗓子出言道:“你听说了吗,陛下借给鲜卑首领的五百万石粮草,说是用来攻打太平府,现在被鲜卑给骗了,人家根本就没准备出手。”
“什么?五百万石?”
老李闻言面色一变,皱眉道:“我怎么听说是五十万石,不可能是五百万石那么多吧?还有,怎么会被骗?”
“假的!”
张姓百姓掷地有声道:“我通家就是廮陶的,日前来我家里做客,将经过说给我的,你说的五十万石肯定是假的,至于怎么会被骗,我哪里知道,反正是被骗了!”
“而且事情还不止如此!”
“据我那通家说的,此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查探,如今也有了结果,据布告上说,那些贪官贪污的财物粮草加起来,合计是三千五百零一金!”
“嗯!”
老李闻言面带感叹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有零有整,令人信服,而且足有三千多金,这个肯定是真的!”
“也是假的!”
张姓百姓面带气愤道:“怎么可能只有三千多金?据我通家说,起码三百万金都不止,只不过是上面的人压着,不让暴露出来,说是担心引起民愤!”
“而且。”
“我那通家还亲眼看到,那些大腹便便的贪官,排着列队去府衙受审之际,一个个红光满面,随意得跟去巡视一般,完全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最后更是一个脑袋都没砍。”
“你说这查的什么贪?”
“玩呢?”
说着,张姓百姓也有些激动。
“这……”
老李闻言脸上也满是不敢相信,毕竟谁去受审都是担惊受怕的,哪能像老张说的那么随意,想来绝对是有鬼,见老友情绪不对,赶忙安抚道:“老张先消消气,咱们都是普通老百姓,要是被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我就是不甘心啊!”
老张憋闷道:“据说廮陶那边传的消息,魏国贪官污吏所贪的财物,加上魏国送给异族的钱粮,合计起码有九千金,听说要是能将这些钱换做粮食,用来发给咱们每一个魏国百姓,咱们每一口人,能分到百五十石……”
“哐啷~”
不待老张话落,一旁闻言的老李听到此处,当场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起身后面色红温道:“这不可能吧,能有百五十石那么多?”
“当然有了!”
老张重重点头道:“听说魏国承汉室遗泽,咱们祖祖辈辈交的赋税,听说都在国库存在呢!”
“你想想咱们每年从地里刨食,合计起来起码有七成交给了朝廷,我家就八亩薄田,每年最少交十石粮食出去,交了这么多年,你还觉得百五十石多吗?”
“可恨的是。”
“如今都便宜了那群贪官,哪怕是贪官也就认了,更可气的是便宜了那群异族,反正我难以接受,毕竟粮食是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
“嘶~”
老李一听,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咽了咽口水道:“照这么说的话,还真能有百五十石,而且还不止!”
“可不是嘛!”
老张气愤道:“也别说百五十石,哪怕给我家每口分十石,我也可以上阵杀敌,我也可以报效朝廷,而且肯定比那些蛮夷要强,要拼命得多!”
“是啊,这也太气人了!”
老李闻言同样一脸怒其不争,满是赞同道:“咱们也不要百五十石,哪怕上面的人多看看咱们,能把咱们当个人,咱们也可以去上阵杀敌,也有勇气去赴死!”
“听你说那些个贪官!”
“在受审的时候,都能一身轻松,可见上面的人没把咱们当人,而是把咱们当做可以愚弄的奴隶。”
“老李!”
老张满脸希冀,低声道:“我跟你说实话,我现在知道得越多,越不想当魏国百姓,我好想做太平府的百姓,不要求能够养什么猪牛羊鸡鸭,只要能分得良田,只交一点粮食就好,我一棒子气力,多点田也种得过来,起码比现在要好上太多了!”
随着执法者的发力。
如今天下的百姓,对自己所交出赋税的去处,都明白得清清楚楚,不再如以往一般浑浑噩噩。
是以。
这些百姓每每想起自己上交的钱粮,被上面的人肆意贪污、挥霍,用来养这么一群废物,就气愤得咬牙切齿,只恨没有反抗的能力。
“老张冷静!”
老李闻言,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朝四周望了一眼后,低声道:“此事可别乱说,可是要杀头的。”
“杀就杀呗!”
老张满脸自嘲道:“反正我也被他们压迫得半死不活,死了倒也不用受罪,活着遭罪的同时,还得舔着那群狗豕,逼急了我也懒得活了!”
“哎!”
老李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还是在忍忍吧,家中稚童尚幼,反正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还是不甘呐!”
老张憋闷道:“凭什么咱们勤勤恳恳,辛辛苦苦从地里刨来的粮食,要被他们送给异族那群蛮夷糟蹋,我隔壁邻居月前诞下一女,家里养不起,后来被丢山野里了,明明自己百姓都食不果腹,上面那群人……他们难道没长眼睛吗?”
“应该是没长吧!”
老李闻言面上带着苦涩的笑意,对于弃婴一事,他早已司空见惯,然面对能将粮食送去关外,而自家却饿着肚子这种行径,哪怕是像他这样的黔首百姓,也久久难以释怀。
之后。
老张两人继续闲聊,然后越聊越气,而这样的事情,此时正于冀州各地发生,且愈演愈烈。
也就在这个时候。
田丰也收到了此种流言的汇报,得知此事的他,马不停蹄的前往皇宫。
“九千万?”
袁绍听完双眼瞪大,面色满是不可置信,惊呼道:“这也有人相信?”
九千万金的数目。
别说什么普通老百姓,就连袁绍也很是破防,别说什么九千万金,哪怕是九十万金,当下的魏国都掏不出来。
当世能掏出这种家底的。
除了有翻新大坟为副业的太平府,连大仲府的袁术只怕也够呛。
“对,就是九千万!”
见自家皇帝脸上都变了,田丰同样面色古怪的点了点头,继续道:“而且信者不少,还有就是月前查贪一事,那些家伙的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
他很想说。
三千五百零一金这个数目,实在有些太少,明眼人都不会相信,偏偏那群受审的家伙,还丝毫不知道收敛。
不过田丰也知道。
之所以只有这点数目,一方面是陛下因禁商之事所做出的妥协,免去了不少官吏的钱粮。
而另一方面。
则是不想将事态扩大,毕竟这个数目要是太大,那么百姓就会知晓,自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勤付出,原来养着一群尸位素餐之辈。
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必须得捂好了。
袁绍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看向田丰道:“元皓对此,可有计策教朕?”
“难!”
田丰面露苦涩道:“上书有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流言一旦产生,想要转变百姓的想法,绝非是一夕之功!”
“依微臣之见,眼下朝廷能做的,唯有两点,首先,尽可能杜绝百姓外出乡亭县城,以防流言再扩!”
“其次,让谏议大夫陈琳拟文,以太平府之阴谋来发出布告,以澄清谣言始末,如此,或能对谣言稍加遏制!”
“天平府的阴谋?”
袁绍听完目光冷冽,颔首沉声道:“元皓所言甚是,逆贼张玉衡使出这般手段,足见吾等坚壁清野之策,已令其对吾朝无计可施,看来他已是黔驴技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