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今夜并非何医正当值。
去太医局传信的内侍急了,一面差人快马加鞭去宫外接何医正,一面连声催促当值的三位太医火速赶往昭庆殿。
简止恰在其中。
他拎着紫檀药箱,因脚步稍缓落在后面,故而未曾看见走在前头的崔唤崔太医,面上闪过一丝莫名的异色。
却说用晚膳时,景明刚询问过,皇上今夜要召云宝林侍寝,他也命人去甘露殿传了话。
收到庆昭仪心悸发作的消息,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弓着身子快步进入御书房禀报。
甘露殿内。
荣美人正站在廊下,秋夜的凉意沁人,她却恍若未觉,只是凝神听着偏殿内隐约传来的动静。
连翘轻手轻脚地上前为她披上外裳,低声道:“夜里湿冷,主子还是回房歇着吧。”
“今夜是云宝林侍寝?”
连翘点点头,“景内官半个时辰前就差人递了消息来。”
荣美人转身正要回房,福宁殿的内侍便到了,说皇上临时去了庆嫔娘娘那儿,云宝林今夜不必侍寝了。
待传话的内侍退下,荣美人略作思量,便移步去了偏殿。
云宝林妆容精致,穿着一身簇新的藕荷色秋裳,此时正坐在妆台前,手中绞着的绣帕已皱得不成样子。
见荣美人进来,她慌忙用帕子按了按微红的眼角,才起身问礼。
“云妹妹莫要往心里去,” 荣美人柔声劝慰,“庆嫔娘娘素有心悸之症,如今尚在禁足呢,并非有意截妹妹的恩宠......”
......
庆昭仪回宫第一晚就闹出这样一场风波,翌日仁明殿晨省时,皇后特意将云宝林唤至跟前,说辞与荣美人昨日所言同出一辙。
“庆昭仪是老毛病了,并非有意为之,云宝林切莫往心里去,往后侍寝的机会多着呢。”
云宝林刚承宠那几日也不曾受过这么多人的目光关注,身子就有些发紧:“多谢皇后娘娘宽解,庆嫔娘娘的身子要紧,妾身...妾身不敢有怨。”
皇后满意地颔首,指着云宝林对众人道:“诸位妹妹都该学学云宝林这般识大体。只有这样,六宫才能愈加和睦,本宫也才能安心。”
殿内众嫔妃听了这话,便都起身称是。
孟姝也来了,但心思全系在纯妃身上,皇后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她一个字也未听进耳朵里。
纯妃今儿着了件月白底绣银丝昙花的衫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点翠步摇,妆容妥帖,眉目舒展,叫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对,就是眉目舒展。
孟姝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她这心情一好,就衬得她愈发风采照人,在一众嫔妃间,简直宛如明珠生辉,独绽光华。
她与纯妃比肩而坐,这般显眼的位置,皇后只要抬眼便能瞧见。
“瑾昭容今日这般开怀,” 皇后执起茶盏,凤目微眯:“可是遇着什么喜事了?”
“妾身是见娘娘如此体恤庆昭仪,这才同感欢欣?”
见皇后似有不解,
孟姝继续道:“皇后娘娘不仅亲自派人接庆昭仪回宫,昨夜更深露重时还不辞辛劳亲往昭庆殿探望,这般体恤宽仁,真乃六宫之福。”
在座众人听了孟姝这话,这才想起近些日子,除了每逢十五这日,皇上似乎许久没有歇在皇后这里了。
倒是因为昨夜去了昭庆殿一趟,随后赶到的皇上才移驾到仁明殿就寝。
皇后明显愣了一下,搁下手中茶盏时,鎏金护甲在案几上划过一道细痕。
“本宫执掌凤印,体恤六宫原是分内之事。倒是瑾昭容如今怀着龙胎不便侍寝,合该劝着皇上将恩泽分予六宫姐妹些才是。”
纯妃自从来了后一直没开口,闻言忍不住暗忖:姝儿怕是巴不得皇上不来扰她清净呢。
孟姝唇畔噙着一抹浅笑,面上不见半分恼意:“娘娘教诲的是,妾身下回见着皇上,定要效仿娘娘宽仁大度,劝皇上雨露均沾。”
这话皇后没接,她缓缓抬手,腕间翡翠镯子与案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本宫乏了,都退下吧。”
众嫔妃纷纷起身行礼告退,孟姝和纯妃当先出了仁明殿。
云宝林位分低落在后面,等她出了殿门正想寻纯妃说说话,但纯妃早已和孟姝一起朝灵粹宫方向去了。
她张了张口,终是未唤出声。
简止在灵粹宫宫门外静候多时,见二人回来,立即躬身行礼。待进得内殿,他先为孟姝仔细诊过脉象,方才低声道:“昨夜正值微臣在太医院值守,被急召去了昭庆殿。”
“如何?”
“微臣为庆嫔娘娘把过脉,确为心悸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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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先前作者记错了名字,曲宝林身边的丫鬟是茯苓,荣美人的丫鬟才是连翘,前文已经修改过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