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稷也在旁道:“这是窈窈特意挑选的宅子,宅中有温泉,益于卫大人修养。”
卫柘还要说话,卫婵直接道:“陛下娘娘厚爱,大哥,你就别拒绝了吧。”
若是别的原因,卫婵自然不要,但这是为了卫柘的身体,卫婵很难拒绝。
卫柘顿了顿,道:“多谢陛下,多谢娘娘。”
“但等京城的事了,臣还是想去北境。”卫柘道:“臣在北境待惯了,如今到京城还有些不习惯。”
谢窈和萧稷都皱了眉,但他们还没说话,卫婵便先开口,“兄长,那怎么行?”
“大夫说了,你在北境多年,身体被北境的寒冷侵蚀,往后最好是呆在温暖之地修养。”
“对你来说,就算是京城都有些冷了,最好是去江南一带……”
“阿婵。”卫柘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响起,道:“你且安心,我的身体,什么情况我知道的。”
“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北境,想呆在北京。”
卫柘表情与声音都温和极了,并没有据理力争的意思,但却成功让卫婵反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这样的兄长……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最后卫婵只能道:“等此事过了再说。”
谢窈也道:“再过几日还有几个大夫抵京,卫大人不妨等都看过再说。”
“是。”卫柘没有拒绝,这也让卫婵松了一口气。
原本卫婵是求了谢窈和萧稷,前往原州帮忙赈灾的,但因为呼延玉的接连动作,卫婵被谢窈留在了京城。
此刻在关心过卫柘的身体情况之后,谢窈又与卫婵聊起公事。
谢窈道:“呼延玉说,她时日不多,流光殿的宫人也说,时常能听到咳嗽的声音。”
“且看到呼延玉的侍女在处理染血的手帕。”
呼延玉住在流光殿,自然是将她自己放在谢窈和萧稷的眼皮子底下,不可能再有什么秘密可言。
卫婵想了想,也点头,“这么说的话,呼延公主在回京的路上便有症状。”
“当时臣还问过呼延公主,呼延公主只说她是嗓子不舒服。”
“是毒。”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谢窈和卫婵朝着说话的两人看去——
只见刚刚正不知在说什么的萧稷和卫柘同时看向她们,刚刚的话也是他们异口同声说的。
萧稷道:“朕上次便说过,呼延公主这样的体质是从小被喂出来的,能养成如今这般,对身体的损害极大。”
“但如今看来,她身体的损伤,比朕预料的更加严重。”
卫柘道:“各种药材交杂在体内,已经对呼延玉的身体造成致命的伤害。”
“这种毒……无药可解。”
卫柘微垂着眸,说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飘忽遥远,孤独极了。
谢窈和卫婵对视一眼,脑中都冒出一个念头:他好像……很有故事。
卫柘继续道:“按照呼延玉如今的表现来看,她的确没有说谎。”
“她的时间不多了。”
……
呼延玉的确很开心,但她很快就知道了谢窈是怎么做的。
谢窈的确是救了她母妃。
却不是按照她的想法,出动在北疆的暗子,而是直接给呼延元发了国书,要求呼延元将呼延玉的母妃送来夏国。
国书上具体说了什么,呼延玉不知道。
她收到的消息是:呼延元答应了。
如今她的母妃,已经从北疆的王宫出发,被送往北境。抵达北境与镇北侯裴宸等人回合,然后再由夏国的人护送至京城。
呼延玉听侍女说完这些消息,脸色瞬间变了。
她一手拍在殿内的桌上,她的表情却疼的有瞬间的狰狞。
“公主!”侍女连忙出声,呼延玉的手抓紧了桌子边缘,眼里透着森然寒意,“谢窈……她肯定是猜到了。”
“是我太急了。”
呼延玉说着,咳嗽出声。
侍女连忙递上帕子,呼延玉捂住嘴咳嗽,洁白的帕子上沾染了血渍。
“公主!”侍女的声音里全是担心,呼延玉摆了摆手,道:“没事。”
侍女犹豫了下,低声说:“公主,要不此事就算了吧……”
啪!
侍女的话还没说完,呼延玉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侍女脸上,“没出息!”
“我呼延玉想做的事,一定会做成!”
侍女被打了一巴掌,脑袋歪向一边,模样狼狈极了,却是不敢再置喙呼延玉,跪在地上附和道:“公主想做的事,一定会成。”
“公主英明。”
呼延玉没再看跪在地上的侍女,而是表情变幻不定,在思索接下来的对策。
想了片刻后,呼延玉直接起身往外走去,道:“去养心殿,我要去见谢窈。”
养心殿。
谢窈她在呼延玉来之前,就已经收到消息。
当然,呼延玉知道她给呼延元发国书的事的消息,她也已经知道。
谢窈没有阻拦,直接吩咐李大监请呼延玉进来。
这次,萧稷并没有避让。
养心殿的格局比起先帝在时,早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前的养心殿只有一张桌子。
如今却是两张桌子并列,谢窈与萧稷并坐在养心殿中。这是历朝历代皇后都没有的待遇。
但萧稷为了谢窈,在金銮殿都已经添了桌子,养心殿这边自然也就不算什么了。
呼延玉被李大监领着进门,空灵的声音在殿中响起,“玉拜见皇帝陛下,皇后娘娘。”
“公主免礼。”谢窈朝呼延玉看去,眉梢轻扬。
许是因为呼延玉着急,所以此刻的她并没有如从前几次来见她一样精心装扮。
“赐座。”谢窈对呼延玉的态度一向还是很不错的。
“多谢娘娘。”呼延玉道谢之后,并没有坐下,而是直接道:“皇后娘娘,我已经收到消息,您向呼延玉递了国书,要求将我的母亲送来夏国。”
改变策略了?
谢窈满脸笑容的看着呼延玉,“是啊,公主如今可安心了吧?”
“有国书在,呼延元绝不敢在路上贸然伤害公主的母妃,而本宫今日已收到消息。”
“公主的母妃如今已经抵达北境,镇北侯已经接到了她,明日便要启程来京。”
“想来不日公主与你母妃便能相见。”
谢窈声音温和,脸上写着“不用谢”三个字,看的呼延玉的牙有些痒。
谢窈识破了她的计划,并且完全没有按照她的计划行事,但她还要向谢窈道谢!
真是气死她了!
但呼延玉的心里再生气,面上还是扬起一个笑,她做戏也做全套,直接跪在殿中,满眼儒慕的看着谢窈,“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玉还有一事相求,求皇后娘娘准允。”
“公主不妨直言,若是本宫能做到的,本宫定不会推辞。”
“玉最挂念的便是母妃的安危,如今知道母妃已经安全,玉想求皇后娘娘准玉离宫。”
这个请求……很合理。
但谢窈并不觉得呼延玉这样的请求是出于好心,呼延玉定然还有别的目的。
“皇后娘娘。”呼延玉的声音再次响起,“您能收留玉这么长时间,玉心里已十分感激。”
“如今玉唯一的心愿都已经放心,玉也不愿再呆在皇宫,请皇后娘娘准许。”
谢窈道:“自然。”
“公主的母妃抵京,住在使馆也不合适,本宫便赐公主一座宅子吧。”
呼延玉顿了顿,道:“皇后娘娘的好意玉心领了,但宅子便不必了……”
“公主。”谢窈可没有退让的意思,道:“你身子不好,使馆人多眼杂,若是冲撞到反而不好。”
呼延玉抬眸看谢窈,对上她的眼睛便确定。
今日她不点头收下这个宅子,她或许离不开夏国皇宫。
呼延玉沉默片刻,道:“多谢皇后娘娘,但不知,我是否能自己挑选宅子。”
“皇后娘娘知道的,我喜欢卫柘,虽然他不喜欢我,但我还是想靠他近一些。”
“我想住在卫家隔壁。”
不等谢窈说话,呼延玉又说:“皇后娘娘,我查过的,卫家周围都是空宅子,当初都快搬空了。”
“只要娘娘赐我一个小宅子便好。”
“可以。”谢窈直接应下。
反正按照她的了解,呼延玉的确是没有多少日子了。
呼延玉微松了一口气,立刻道谢:“多谢皇后娘娘。”
呼延玉就像担心谢窈会出尔反尔一般,道谢之后快速离开,直接就要出宫。
萧稷这才放下手里的奏折,“皇后这就答应了?”
谢窈笑,“陛下看出来了吧?呼延玉的目的,不是卫大人就是小卫大人。”
有卫柘在,小卫大人自然是卫婵。
至于卫二,则是卫将军。
“嗯。”萧稷点头,“但她可能不知道,今日一早卫大人与小卫大人已经搬去了新宅子。”
这就是谢窈会这么爽快答应的原因,否则就算是呼延玉说的再天花乱坠,她也不会将危险安置到卫柘与卫婵身边。
“她的宅子周边已经布置了足够的人手。”谢窈道:“我倒是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顿了顿,谢窈看向司南,“原州那边可传信了?”
“回娘娘的话,已传了信。”司南立刻回答,“司北原就在那边,属下又传了信,宣二小姐定会安然无恙。”
竹青也道:“京城宣家这边也已经安排了足够的人保护。”
正在这时,李大监从外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封信。
他恭敬呈上,道:“陛下,娘娘,宣二小姐写了一封信,说是请陛下娘娘亲启。”
宣舒的信?
谢窈和萧稷对视一眼,都敏锐从中察觉出了不对劲。
谢窈接过信,拆开,看清信上的内容,面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她转而将信递给萧稷。
萧稷看完,轻吐出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谢窈看向司南,“传信司南,务必再增派人手,确保宣舒的安危。”
“呼延玉的人……一定会对宣舒出手。”
宣舒的信里只说了一件事,她当初呆在呼延野身边时,曾数次在呼延野的身后看到呼延玉。
虽然折磨呼延玉的人是呼延野的母亲,但呼延玉和呼延野的关系,很好!
谢窈和萧稷原本从前就有猜测,如今再有宣舒这封信佐证,便很快想通了事情的关节。
呼延玉来京城,来她面前说那些,都只有一个目的。
找出害死呼延野的人,并为呼延野报仇。
所以呼延玉才会想要谢窈为她动用当初与宣舒传递消息,并且接引宣舒回国的力量。
就是为了抓住那些人,然后一网打尽。
想到这,谢窈的眼里闪过一道寒芒。呼延玉当真是好算计!
谢窈道:“盯紧她。”
“若有异动,直接拿下!”
从前她是不知道呼延玉的算计,这才给呼延玉些面子,如今已经知道了,在她夏国的京城,她还怕一个北疆公主不成?
“是!”司南精神一震,抱拳应下。
与此同时。
呼延玉也快速的择定了新宅子,并且直接搬到了新宅子。
但她到了新宅子之后,整个人却傻眼了。
卫柘与卫婵兄妹俩竟然已经搬家,如今的卫家宅子空空如也。
呼延玉还没来得及为此事生气呢,她的侍女又连忙来报,“公主,宅子外面都是夏国的金吾卫,说是奉夏国皇后的命令,来保护公主。”
呼延玉脸色难看极了,“该死!”
“被算计了。谢窈此人,实在狡诈!”
呼延玉很清楚,她现在想要离开这个宅子,是不能了。
但谢窈以为这样就能困住她?
不可能!
该安排的,她早就安排了。
呼延玉问侍女,“都安排好了吧?”
侍女低下头,忙道:“回公主的话,都已经安排好了。”
呼延玉看向天空,道:“可惜,本公主看不见了。”
“咳,咳咳!”呼延玉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又十分虚弱的咳嗽起来,几乎将肺都要咳出来。
“公主!”侍女连忙扶着她坐下,“公主,奴婢去请大夫吧……”
“不,不用。”呼延玉的唇角沁出鲜血,她柔弱的身体轻轻颤抖着,“扶,扶本公主去躺着。”
侍女动作极为小心的去扶呼延玉。
饶是她动作很轻,她的手碰到呼延玉的手时,还是在呼延玉白皙的肌肤上留下青紫色的痕迹。
哪怕只是轻柔的触碰,都能留下这样的瘢痕,看起来可怖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