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中毕游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仅仅是因为又一条生命的逝去，更是因为事件性质的剧变。
“扩散了……它跟着那个队员，在他的老家……也开始杀人了！”
王也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妈的！这东西还能‘人传人’？它不是地缚灵吗？！”
张若尘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凝重，他缓缓收起通讯器，目光如电般扫过周围深邃的黑暗。
“我们之前的猜测，部分正确，但可能还不够深入。”
“它并非简单的‘域’之意识，而是更古老、更狡猾的东西。”
“它能依附于‘联系’而传播……最初的女鬼是引子，第一次失败的驱鬼仪式是‘唤醒’，而那个死去的队员，他携带了‘种子’回到了家乡。”
“种子？”
“没错，一种无形的‘念’之烙印，或者称之为……‘魇’。”
张若尘沉声道，“老王，你还记得古籍中关于‘魑、魅、魍魉’的记载吗？”
王也闻言，瞳孔微缩：“山林异气所生，为人害者？”
“《左传》有云：‘魑魅魍魉，莫能逢之’。”
“你的意思是……？”
“并非指具体的某一种精怪，”张若尘点头解释道，“而是泛指由山川、木石、精气、乃至人欲杂念，在特定条件下孕育出的‘怪’、‘精’、‘鬼’、‘神’一类非人存在的统称。”
“它们无形无质，或依形附体，或凭念而生。”
“眼前这东西，很可能就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由‘人类集体渴望与满足之念’在特定地脉和契机下，畸变聚合而成的——‘魅’！”
“魅？”王也咀嚼着这个字眼，“惑乱人心，以念为食？”
“更准确地说，是‘以实现渴望为诱饵，收割生命与执念为食’的‘乐魅’！”
张若尘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它并非单纯的恶灵，没有强烈的怨气，因为它本身就是‘满足’的化身。”
“它感知人心的渴望，无论是显性的还是潜藏的，然后在受害者临死前，为他们编织一个极致的、心想事成的美梦。”
“在梦的顶点，收取他们的生命和那份最强烈的‘满足之念’作为报酬。”
“死者脸上幸福的笑容，正是沉溺于美梦的证明，而无法闭合却看似惊恐的双眼。”
“或许是因为死者在最后一刻意识到了被收割的真相，却已无法挣脱。”
“所以，它第一次被‘解决’，很可能是因为当时它的力量还很微弱，或者那清末女鬼只是它用来吸引注意力、测试外界反应的‘外壳’。”
“真正的‘乐魅’在第一次驱鬼过程中，吸收了执行任务的小组成员、乃至附近居民因为恐惧、担忧、以及希望事情解决的‘强烈意念’而成长，并悄然在那名队员身上种下了‘魅种’。”
王也顺着这个思路，感到一阵寒意：“魅种随着队员回到老家，在他死亡时成熟、扩散，开始在新的地方寻找‘宿主’。”
“重复同样的过程……每五天翻倍的死亡人数，不是规律的死板重复，而是‘魅种’在成熟、分裂、传播的指数级增长！”
“范围扩大，是因为它的‘感知范围’或者说‘影响范围’随着吞噬的‘念’而扩大！”
“正是如此！”张若尘肯定道，“它就像一个拥有高度智慧和学习能力的病毒，通过‘实现愿望’这种无法抗拒的诱惑进行传播。”
“物理检测无效，因为它本质上是一种‘念’的聚合体，是精神层面的存在。”
“它能欺骗监控，让人凭空出现，可能是一种极高明的、作用于现实与认知之间的术。”
“或者说……是它扭曲了局部区域的‘可能性’，让受害者‘应该’出现在那里的念头变成了现实！”
这个推测让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乐魅”已经成长到可以轻微干涉现实规则的地步，那其危险程度将远超寻常鬼物。
“必须立刻找到它的核心，或者找到阻断‘魅种’传播的方法！”张若尘斩钉截铁地说道。
“否则，一旦让它继续扩散下去，形成网络，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那股温暖、祥和、充满诱惑的意念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这一次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难以抗拒。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开始微微扭曲，浮现出种种模糊却令人心动的幻象——对于王也，或许是武当金顶的云海日出，是师兄弟谈玄论道的逍遥；
对于张若尘，或许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宁静清晨，是师父赞许的目光，甚至是……。
“来吧……放下疲惫……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真相触手可及……安宁永驻心间……”
充满磁性的低语直接在灵魂深处回荡，撩拨着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风后奇门·乱金柝！”王也低吼一声，脚下奇门局瞬间扩张，试图定住这无形的“念”之流。
然而，乱金柝作用于时空，对纯粹的精神意念聚合体效果大打折扣，虽然阻滞了其侵蚀速度，却无法完全隔绝。
张若尘周身雷光隐现，至阳至刚的阴阳劫雷气息形成一道屏障，将幻象和低语阻挡在外。
雷光与那祥和意念接触，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相互消磨。
“没用的……抗拒即是痛苦……接受才是极乐……”意念的源头似乎发出了无声的嘲笑。
张若尘心念电转，忽然撤去了部分雷光屏障，任由一丝那祥和意念侵入自己的灵台。
他并非要接受诱惑，而是要反向追踪！
“老王，护法！我看看它的‘根’在哪里！”
王也见状，立刻明白张若尘要兵行险着，一咬牙，将风后奇门运转到极致，八卦虚影在周身旋转，强行稳定住两人周围的空间，为张若尘创造机会。
张若尘闭上眼睛，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开始沿着那缕侵入的意念逆向追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