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皇帝的发问，以丞相盛阳平为首的大臣们集体沉默。
这次并非大家在瞻前顾后，而是都沉浸在响声震天、火光交映的场景中出不来。
安平帝面色不悦，再次开口，“你们都是摆设吗？”
环顾一圈，他眉头蹙起，“秦宽何在？”
刑部尚书出列，“回禀陛下，秦大人去大夏那边调查玉芙蓉之事了。”
安平帝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旋即说道，“都退下吧，朕乏了。”
大臣们如蒙大赦，赶忙磕头行礼，唯独吴尚书行礼过后留了下来。
安平帝抬眸看了一眼，“吴爱卿，还有事启奏？”
吴尚书看了一眼凉州城方向，那边烟花虽毕，但是依旧灯火通明。
他紧皱着眉头，嘴角下垂，“依臣之见，凉州王已经做大。”
“近一年来，他假借德阳公主之名，在大乾各处开铺子，赚的盆满钵满。”
“还时不时的拿些银钱蛊惑百姓收买人心。”
安平帝打断他，“你所说，朕岂能看不到？”
吴尚书顿了几息，“陛下，不知您可否记得，当初您是想以雷霆之势荡平凉州。”
“后来……”
吴尚书没有接着说，而是任由着皇帝自己去回忆。
安平帝脑海中翻涌起久远的记忆，彼时他登基伊始，确实想过彻底铲除沈墨渊。
摇摆不定之间，最后……
“是秦宽。”安平帝最终想到了转折点，“秦宽的乍然出现，让朕改变了心意。”
对方号称来自千年之后，还说能通古今，让他燃起了一统四夷诸国的野心。
“陛下，有些话臣一直想说。”吴尚书磕头在地，言辞恳切，“秦宽、顾苒苒以及凉州王，怕是一丘之貉。”
安平帝眸色沉沉，里面燃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抬眼看向殿外，烟花燃尽，黑夜迅速将一切喧闹收回，还来万物寂寥。
……
另一边，凉州城。
顾苒苒被空气中的白烟熏的咳嗽连连。
她拉着沈墨渊的手一起到了空间里的小河村。
这里的时间跟外面一样，也是黑夜。
月光如水，静静洒在大地上，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影影绰绰。
田间，庄稼也在沉睡，轻风吹过时的沙沙声似乎在诉说着甜美的梦。
“墨渊。”黑夜中，顾苒苒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低语，“这个小世界不需要通电。”
“就作为咱们专属的天堂。”
外面终究要喧闹起来，她想留有一块净土，时不时可以进来看看世界本来的模样。
沈墨渊唇角勾起，“从你救下我，救下凉州城，我就在心中暗下决定，此生我要追随你左右，护你周全，给你幸福。”
顾苒苒挪动步子到他面前，昂着小脑袋问道，“说的这么动听，想感动谁啊？”
沈墨渊摸着心脏位置，“句句肺腑，若有虚言……”
话未说完，他感觉唇瓣袭来一阵香甜。
而且这一次，并非转瞬即逝，女人身上好闻的味道一阵阵钻入沈墨渊的鼻息。
他的手僵在半空，不知何处安放，直到顾苒苒紧紧抱着他，他才敢环住女人细软的腰肢。
堪堪几秒钟后，沈墨渊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连带着抱着顾苒苒的手臂都微微颤抖。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回响：这究竟是不是做梦？？
顾苒苒的脸颊也是滚烫异常，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沈墨渊剧烈的心跳，那节奏如同战鼓，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她的心。她的眼眸低垂，长睫轻颤，在如水的月光下，那闪烁着的羞涩与欢喜交织的光芒更加明显。
许久，唇分。顾苒苒慌乱地将头埋进沈墨渊的怀里，双手下意识地揪着他的衣角，声音带着几分娇嗔，“以后不用跟我发誓和保证。”
“誓言只代表当时爱的深度，并不能代表爱的长度。”
“你爱我时，用尽全力去爱就好。”
顾苒苒当然希望爱情可以天长地久，但是相对而言，她认为，两个人在一起的质量远胜于时间。
沈墨渊细细回味女人的话，抱着她的手更加紧了些。
……
一夜美梦。
第二日刚到辰时，刘公公到了王府。
门房通报以后，顾苒苒让管家把他引到正厅。
“刘公公稍坐。”顾苒苒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先用一杯茶。”
“王爷不在府上，已经差人去请。”
刘公公哪敢喝茶，弓着身子回话，“公主，话传给您也可以，烦劳您代为转达。”
“陛下今日设了宫宴，还请王爷和您一同赴宴。”
顾苒苒端着茶杯自己呷了一口，“陛下真是客气，这不年不节又能吃到御膳，真是我的福气。”
刘公公作为皇帝跟前人，自然听的出话外之音，无非是说，这不年不节的，好端端设什么宫宴。
他讪笑着答道，“公主和王爷都是多福之人，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说罢，他行礼退回了王府。
一盏茶功夫以后，沈墨渊匆忙赶回来。
进到王府便问，“皇帝有什么事？”
顾苒苒吐出三个字，“鸿门宴。”
安平帝的这个反应完全在她们的预料之中，只是比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沈墨渊眸中如同燃着烈火，满是炙热和决然，“凉州城如今不惧任何人。”
最近一年来，除了发电、修路等基础设施建设，凉州城的城防全部更新。
城墙是由钢筋混凝土浇筑，城门乃是从现代定制的防空洞专用门。
除此之外，多条密道可以容纳城内几万百姓同时转移。
真遇到什么毁灭性的打击，完全可以做到弃城而去，东山再起。
顾苒苒突然想到一桩事，“咱们也该对象州进行加固。”
象州的北面是戎狄，戎狄武帝与顾苒苒沈墨渊交好，自然不必担心，但是象州南面燕州相邻，不得不防备。
沈墨渊缓缓点头，“没错。”
“此事必须立刻动手。”
顾苒苒没有耽误，和沈墨渊分工协作。
沈墨渊去城中把负责修筑城防的兵士全部召集起来。
顾苒苒则是穿到帝都，把水缸收进空间后，她立马通过小世界到了象州城。
到了周随安的小院，正好碰到往门口走的夏可。
夏可看着她一脸急切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顾苒苒长话短说，“为了防止万一，我和墨渊准备把象州的城防加固一番。”
说话间，她把水缸安置在院子里，随后按照与沈墨渊的约定，丢了一块玉佩进去。
沈墨渊那边会意，第一个跳入水缸。
在隆礼泉的带领下，几人到了象州城墙跟前。
先前沈墨渊和顾苒苒路过一次，并未仔细看。
如今细细一瞧，这座城墙已经宛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岁月与战火的双重折磨下，尽显疲态。
城墙不过一人多高，站在城外稍远处，便能轻易望见城内的景象 。墙体由夯土筑成，表面坑洼不平，土块剥落之处，露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
几处坍塌的豁口，像是被巨兽啃噬过一般，大剌剌地敞露着，丝毫不能起到防御的作用。城墙上的雉堞残缺不全，有的已经摇摇欲坠，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吹落。那些用来了望的了望孔，也因年久失修，变得歪歪斜斜，透过它们，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景象。
土墙下，堆积着厚厚的尘土和杂物，杂草从缝隙中肆意生长，在风中瑟瑟发抖，更添几分荒凉。
沈墨渊对着从凉州城来的兵士吩咐道，“即刻起，不分昼夜，五日内务必完成南面城墙翻新。”
他转而对隆礼泉吩咐，“你命城内百姓停止劳作，尽数来此处帮忙。”
兵士们和隆礼泉领命开始干活。
顾苒苒从空间里将能利用的东西尽数取了出来，除了砖石、沙土、钢筋，还有挖掘机等大型设备。
周随安主动请缨，开起挖机就开始干活。
夏可则是负责伙食等后勤保障。
部署完这一切以后已经是申时。
差不多到了参加宫宴的时间，顾苒苒和沈墨渊没有在象州逗留，穿回王府换了一身衣服便朝着宫城出发。
一路上，顾苒苒一直盯着马车外面看。
看到青州城的你好漂亮、火锅店，她不禁感慨，“墨渊，皇帝多半会对这些铺面下手，安排咱们的人先撤了吧。”
安平帝如今肯定意识到，凉州城已经做大。
他不可能看着她们在他眼皮子底下赚钱。
沈墨渊掀起车帘看了一眼，一阵心痛之感袭来。
他是立志要将墨染二字传遍诸国，没想到这才半年功夫，就……
顾苒苒察觉到男人眼中的失落，她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只是暂时关闭，过阵子咱们再开。”
在古代建设一个商业帝国是她和舒然姐的约定。
如今舒然姐下落不明，她更要将这份产业打理好。
此事势在必行，顺者昌，逆者亡。
如果安平帝真要覆灭铺子，那么，就是时候考虑覆灭他了。
想到这里，她探出头去对司刹说道，“让人快马去各州县通知大家，暂时关店，回凉州城报到。”
现如今，她有工厂、能通古今，再加上这么一批经营团队，何愁店铺开不了？
司刹听完，有些犹豫，“苒苒姐，我去了，谁来保护你？”
顾苒苒勾唇，“我跟墨渊本来就没准备带你进宫。”
“我们能够自由进出小世界，不必担心。”
现如今，皇帝近乎图穷匕见，她绝对不会让司刹跟着一起去冒险。
司刹看着沈墨渊，似乎是在确定他的意思。
沈墨渊微微颔首，“就按照苒苒的意思办吧。”
司刹拱手，跳下马车。
一炷香功夫以后，马车抵达宫内。
沈墨渊先一步下车，转身来扶顾苒苒，二人并排而行，步履坚定。
此番宫宴参加之人并不多，皆是朝廷的股肱之臣。
见到沈墨渊和顾苒苒来，大臣们纷纷行礼。
没一会儿，安平帝来了。
出乎预料的是，楚月如竟然也在。
这女人大概五个月的身孕，肚子却异常的大。
顾苒苒与她对视一眼，对方眼中满是怨毒。
朝拜以后，安平帝开口，“众位爱卿平身。”
“先帝前几日托梦给朕，说国中有妖人。”
“朕初时不信，遂命钦天监夜观星象。”
“结果出乎朕的预料，大乾确实有妖异之人，而且不止一个。”
顾苒苒在下面暗骂：你报我和沈墨渊的身份证号得了，说什么妖异之人，故弄玄虚。
安平帝话锋一转，直接问沈墨渊，“七弟，你觉得先帝托梦有几分可信？”
顾苒苒真是服了皇帝这个老六。
这个问题能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先帝在胡扯吧。
沈墨渊面上一片恭敬，“先帝托梦，自然可信。”
“巧的是，臣弟近日也得了一个相同的梦。”
“先帝说，妖异之人就在六部之中。”
现在的沈墨渊可不是以前的沈墨渊。
当初他不善言辞，不善诡谲，现在的他不仅受到顾苒苒的熏陶，还在现代商海里浮沉过。
你说有妖异，我就承认有妖异，而且我比你还要明确。
沈墨渊想说的人就是吴尚书，此人明确是皇帝的心腹。
但是又不能太明显，只好把范围扩大到六部。
此言一出，在场的六部尚书统统跪了下来，大家几乎异口同声说道，“陛下明鉴，臣并非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