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哥儿躺在他平日里练功的长凳上，双手抱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眉头紧紧的皱起来。
“我不知道。”
他有些心烦的转身，正好和蹲在旁边的玄老对视上。
玄老凑上去，“想做就做，男子汉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你懂什么？”
康哥儿叹了一声气。
上一次小叔回来，带来了个消息，大楚与西夷开战了。
京师已经集结，不日即将出发。
他这么多年学武，不就是为了如今这个机会。
可真到了这一日，他突然开始舍不得家里人，舍不得年迈的祖母、总是操心的母亲，看似不甚亲近却时时关注着他的父亲，还有四叔四婶、表妹表弟，以及那些朋友们。
他已经决定要走，心却难受的紧。这一走，不知何日才归，也有可能马革裹尸还。
“我都还没跟她们道别呢。”
但一想，母亲她们绝不会同意他走，所以只能偷偷的离去。
“我不喜欢不告而别。”
康哥儿鼻头一酸，眼泪有些不听话的在眼眶里打转。
玄老见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若是不舍，就不去了吧，待在京中也挺好。”
寒阳单手拿剑，靠在连廊一边的柱子旁。
他与玄老对视一眼，眼底都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和无奈。
才十四岁，就要面临这些，对一直娇惯着的哥儿，逼着他长大，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去，怎么不去？”
康哥儿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撑起一张笑脸看着玄老和寒阳师傅。
“师傅、玄老，你们说陪我，能不能暂时保护保护我，我还小还不想死呢。”
主要是他还没给伯府留个子嗣。
不过四叔成亲了，过不了许久他应该又有弟弟妹妹了，也没关系。
“什么死啊、活得，小小年纪竟说一些胡话。”
玄老年纪大了，听不得这些，狠狠的给了他肩膀上一巴掌。
康哥儿有些吃痛的假意躲开，边退边往外跑。
“那我就请几日假昂。”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出去，留下玄老哭笑不得。
突然身边站了一人，是寒阳。
“为什么？他年纪不合适。”
寒阳往日清冷的声音多了几丝寒凉，还隐隐带着一分怒气。
玄老脸上的笑也淡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
“主上的命令。”
寒阳有些疑惑，直直看着玄老。
玄老被看的十分不自在，有些闪躲的往旁边挪了挪。
“你就别问了，主上有自己的安排，不是我们能违背的。”
“他太小了，再等几年更好，上了战场等于一只脚踏进阎王殿，他如何自保？”
“这个你放心，主上早就安排好了。”
为了避免寒阳继续追问下去，玄老打了个哈欠连忙说自己困了，转身逃也似地躲进屋子去了。
寒阳一人站在院子里，他知道主上要康哥儿随军出发，进西夷战场定然有什么目的。
既然康哥儿有可用之地，定然留有后手让他活着回来。
刚刚那几句话的试探，不过是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个时机太不合适了，即使是为他铺路，这条路也是凶险无比。
躲进屋子的玄老喝了两杯凉茶，也在思考主上的目的。
原本来到段伯府本是偶然，没想到阴差阳错正和主上谋划。
刚接到命令的时候，他也吃了一惊，要是康哥儿再多长个三年，即使上了战场·也正合适。
十四岁，年纪太小了。
但主上的命令，他们不能违抗，即使是绑也要把他绑过去。
康哥儿回去以后，在房间里待了大半天才出来。
先是去了祖母院里，正好母亲和小婶婶都在，还有在院里追着蝴蝶跑的包包。
他站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
从前总是他最胡闹的那一个，如今突然之间好像就长大了一般。
宋盛芙耳朵不好使，但眼神不错，一抬眼就看见站在墙角边的康哥儿。
“哟，这是谁家小伙？”
康哥儿见被发现了，笑着跑进屋。
“祖母、母亲、小婶婶安。”
“来这坐着，这两日有些热，慢慢走进来就好了，跑两步出了汗感寒了怎么是好？”
陆氏看了看儿子，将缝好的荷包给他系在腰上。
“你来的正好，刚给你缝好的，上次你那个我看都磨破了，正好空了给你了缝一个。”
康哥儿拿起来一看，上面绣着老虎抱球的花样，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花样子。
“母亲，我都是大人了，怎么还绣这个，应该绣个大鹏展翅的才好。”
陆氏瞥了他一眼，用彩剪将手中的丝线剪断。
“下次给你缝，这个你就将就着带着吧。”
康哥儿讨笑的凑上前，“怎么说？母亲绣的我都喜欢，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贫嘴。”
陆氏受不了他这黏糊样，“好了好了，我手里有剪子，别划到你了。”
康哥儿又跑到祖母身边去，凑到耳边大声的说话。
“祖母，你看什么呢？”
宋盛芙正看得入迷，被这大嗓门吓了一跳。
“臭小子，太大声了。”
康哥儿摸了摸鼻子，趴在一边。
“这不是怕您听不见吗？”
宋盛芙揉揉耳朵，她耳朵是有些不好使，但还没那么聋呢。
“你正常说话就行，我还没到那时候呢。”
她此时正翻着女学名下铺子的收支情况，如今第一批结业的学生已经正式在各个铺子和工厂里面学习做工了。
马上第二批学生马上也要结业了，正好可以解决如今人手不够的情况。
针对女学里面涉及到的行业，宋盛芙出资，还从宁贵妃和皇后那里引资，创办了不少的手工业工厂。
说是工厂，其实就是规模很小的那种作坊，有些大点的有十几人，有的不过几人。
其中盈亏皆有，还好经过不停的改善，大多数都开始回春。
如今主要的模式就是最传统的手工业流水线，提高效率和生产，以廉价优惠的产品打开市场。
等到第二批结业学生到达产地，就可以从第一批里面挑出优秀的人才出来。
以后规模都会慢慢扩大，领导班子必不可少。
这些账目和规制都是从各地送上来的，宋盛芙一一看着，有些需要改进的就在旁边提出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