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告别
宋青瓷没想到临死前还会有人来看她。
万国芳苍白着脸被带进了一个小房间，房间站着两个穿着绿色警服的警察，站在她女儿的身后。
女儿带着手铐脚铐坐在桌子前，眼下乌青，漂亮的长发被剪的只有两指长，那双明亮的眸子此时黯淡无光，像是一个破败的洋娃娃一般。
“只有十分钟，尽快。”
带她进来的人说完便关上门出去了。
宋青瓷抬起了无生气的眼睛，语气带笑的问道：“你还来干什么，没被我骗够吗？”
被关的这阵子，她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审问，不管她如何解释，那些人都坚持认为她是间谍，即使他们没有任何的证据。
也没找到任何关于她联络人的线索，依旧要判她死罪，把她定性为越境的高级间谍。
她已经认命了。
两世，她都是失败的人，死了就死了，反正也没人会在意一个失败人的死。
“青瓷，是妈妈对不住你.....小时候没把你带在.....身边.....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妈妈知道你肯定不是间谍的....但妈妈...没有本事....没办法救你出来，真的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万国芳泣不成声。
近日，越境间谍在国内活动猖獗，女儿实在是倒霉撞到这个关头上，即使得罪的不是江城，只要被怀疑是越境间谍，都没有好下场的。
在国家大义面前，没人会对间谍手软。
只是不管在别人的眼里，她的青瓷是多么差劲，多么不好的一个人。
在她眼里，青瓷都是一个没有被妈妈保护好的孩子。
宋青瓷见万国芳捂着胸口哭的像是要背过气一样，很是不理解。
为什么呢，为什么万国芳这么忠于她爱女的人设。
原书里，万国芳爱女儿，是因为宋青瓷漂亮，优秀，能力强，又嫁了个好丈夫，让她很有面子。
但她没有成为原书里的宋青瓷啊。
“万国芳，你别假惺惺了，我这样没用的一个人，还有什么可被你利用的呢，你装的这么心疼我是做什么？我都要死了。”宋青瓷的双眸里尽是嘲讽。
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如今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价值。
万国芳先是一愣。
而后看着女儿的眼神更加的心疼。
定然是在宋家的时候，宋家夫妇总是对女儿有太多的期许和要求，让女儿误以为只有做的足够好，才会得到父母的爱。
所以这就是青瓷爱说谎，掩饰自己真实情绪的原因吗？
都怪她，当初丢下了女儿。
“青瓷，我是你的妈妈啊，在妈妈的眼里，女儿不能用有用没用来形容的，只要你好好的，对妈妈来说你就是全世界最有用的人。人活着不一定要有用啊，有用的人这么多，又不差我们一个。”
“我知道你觉得妈妈是个没用的人，其实妈妈自己也知道自己没用，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觉得我万国芳是个废物，就算我闯了天大的祸，姥姥姥爷依旧会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姑娘，妈妈对你也是一样的。”
“是妈妈出现的太晚了，没有早些让你明白这些道理，对不起，青瓷。”
万国芳想去抓坐在对面的女儿的手。
被躲开了。
宋青瓷看着万国芳，眸中的嘲讽渐渐淡了。
没用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喜欢呢？
姜思絮不喜欢没用的自己。
温峥嵘也不喜欢没用的温阮。
没用的人就不配得到一切美好的东西，这句话姜思絮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对她说过。
一直一直对她这么说。
她一直努力的做个有用的，讨喜的女儿，但她到死都没得到姜思絮的一句赞美，只不过会在考试分数比温阮多的时候，得到一点点奖励。
“万国芳，在你眼里，我也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姑娘吗？”宋青瓷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很好笑。
她是在企图得到一个没用人的认可吗？
万国芳不管是外貌还是为人处世，都和姜思絮差远了，她根本看不起这种没用的人。
“当然了，你是我女儿啊。”
所以是因为是女儿，而不是因为她是宋青瓷，说到底，还是自我感动的母爱罢了，根本不是真正的喜欢她。
不过像她这样的失败者，也没什么值得被喜欢的。
“你是不是很羡慕温阮的父母能有她这么好的孩子？”
姜思絮每次在她做不到一些事情时，总是用极其厌恶的眼神看着她，说她是个废物，不如温阮的一个小手指头。
她知道姜思絮一直想要个温阮那样聪明的女儿，而不是她这样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废物。
“青瓷，妈妈是你的妈妈，十个温阮也抵不上我的一个青瓷。你走错了路，妈妈没有引导好你，还帮着你把事情弄得更糟了，我最近一直在想，要是之前你说要嫁给江团长的时候，我能长点儿脑子，拦住你犯错，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妈妈太蠢了，又是第一次当妈妈，要是....要是...我能聪明一些就好了，我有很多想陪你做的事情...我还攒了私房钱，想带你出国去玩儿....都怪我太蠢了。”
宋青瓷坐在万国芳的对面，看着她哭的不能自已。
结了冰的心脏，角落有松动的痕迹。
她说想去国外留学，这句话是她少有对万国芳说的真心话，没想到万国芳还记得。
都是很早的事情了。
这两世，所有的人。
大概只有万国芳，会在温阮和她之间，选择她了，还是真真正正的，没用，愚蠢，自私自利的她。
她不是第一次当女儿了，可还是没当明白。
“万国芳，你别哭了。”
卸掉面具，宋青瓷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她只是不想看见万国芳哭，为她这么一个从未付出过真心的人哭，万国芳果真是蠢的没边了。
“你要是想让我死的安心，就别哭了。”
宋青瓷如今根本对死亡没有什么恐惧的，她两世都把温阮当做对手，如今她已经彻底输了。
她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万国芳拿出帕子把眼泪擦眼睛，强忍着泪意和心疼，抽噎的说道：“外公外婆一生清廉，没被查出什么，没受影响，只不过被没收了金条，反正也是不义之财，你外公外婆也不怪你的，你不用因为这愧疚。”
“还有你继父，我和他已经离婚了，他被调到基层去了，他这个人圆滑会处事，迟早还能爬上来的，你也不用记挂。”
宋青瓷嗤笑出了声。
“他们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本来就是利用他们，对他们又没什么感情。”
将死之人，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她本就是这么冷漠一个人。
万国芳听见她的话，非但没有失望，没有对她厌恶，而是有几分释然。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你愧疚难受，这样最好。”
宋青瓷只觉得万国芳真是个蠢到家得人了。
她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她怎么还不烦自己。
万国芳真是个有毛病的人。
她给姜思絮当惯了女儿，办砸了事情，从当妈的眼里看到厌恶和不耻她才觉得正常，万国芳这种和善又充满心疼爱意懊悔的眼神，让她很不适。
很不知所措。
“十分钟到了！”
带万国芳进来的警察开门提醒。
守在房间的两个警察一左一右的去架宋青瓷。
万国芳突然慌了，起身去抓那两个警察，还没靠近被进来的警察按住了胳膊。
“你们让我和她再说说话，求求你们了，警察同志！”
万国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整个人几乎要跪在地上。
“警察同志，她才二十四岁，只是个小姑娘啊，要不你们枪毙我吧，是我没教好她....”
原本冷漠站着要跟着警察走的宋青瓷，在看见万国芳不自量力求着那些警察放过她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眼泪就流了下来。
原来，她也只是个小姑娘。
原来，她做不好事情，可以是妈妈没有教好。
原来，她也可以不被骂是个废物。
“这位家属，麻烦你起来，不然我们要依法对你进行拘留！”
警察拖着跪坐在地上的万国芳，大声呵斥。
宋青瓷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会儿想杀了这些警察。
“你们别对她这么凶！不然我杀了你们！”
拉着她的警察，直接将她按到了墙上，这个间谍审问了这么久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爱怎么就怎么样的态度。
今天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万国芳看女儿被按在了墙上，立马扶着桌子要起来。
“我走，我走，你们别打她！”
“你们别打她....我这就走...”
万国芳哽咽着看着自己的女儿，脚步虚软的往后走。
宋青瓷的视线逐渐模糊，在万国芳即将被带出房间的时候，她朝着那个颓废的背影。
对着她曾经瞧不起的没用的人，喃喃道。
“下辈子，我跟你学着做个没用的人好不好。”
做你没用的女儿好不好。
她说不出口，只敢悄悄的在万国芳背影快消失的时候，小声嘀咕。
万国芳却像是听到了她的话一样，扒着门框转头看向被按在墙上的女儿。
笑中带泪的说道：“青瓷，妈妈下辈子还做你的妈妈，你能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吗？”
万国芳看见女儿笑着点了点头。
她下辈子一定好好学习做一个好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