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蒸腾的热气渐渐散去，庄景之裹着浴袍站在镜前，看着胸口处下午被楚颜抓出的痕迹。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睡衣领口，如同他此刻混沌的思绪。
躺到床上时，他拿起助理给他送的新手机，给陆修筠发了一条微信。
——【给我重新发一下那个视频，电话坏了，没备份】，
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窗外夜色深沉，脑子里全是楚颜的事儿。
“咚咚咚”，敲门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庄景之放下手机，抬眼望向虚掩的门：“进来。”
门扉轻晃，楚颜端着托盘站在光影交界处，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低垂的眉眼，青瓷碗里卧着的溏心蛋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
庄景之以为是文姨来送夜宵，看清是楚颜，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来干嘛，刚才跟他吵架还没吵够，又追过来吵？
庄景之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烦躁的起身，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托盘搁在茶几上发出轻响，楚颜放好，就站在一旁。
庄景之不明所以，看着桌子上的面问她：“给谁吃的？”
楚颜站在那低着头，小声说：“给你吃的，今天你生日，还没吃面。”
我听说你晚上组的局也因为今天的事儿解散了，我刚才去厨房喝水，就给你煮了一碗面，你快吃吧，还有十五分钟，就零点了。
庄景之中午闹了那么一场，回来晚饭也没吃，现在还真有点饿了，看着桌子上的面，他走到沙发前坐下，看了楚颜一眼，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楚颜站在那看着他吃面，庄景之吃饭很讲究，不紧不慢，虽然是吃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咀嚼时下颌线条的起伏都带着几分克制。
用汤匙舀起最后一勺面汤，动作依旧不疾不徐，这份举手投足间的从容，是经年累月的礼仪教养浸润出的印记。
放下碗筷，又用纸巾擦了擦嘴，看着楚颜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的道歉，惊呆了楚颜，结婚三年，她也不是第一次给他做饭，可是他却是第一次说谢谢。
呵呵，所以，她们的关系不管怎么变，都不是真正的夫妻。
庄景之看楚颜没走的意思，又开口问道：“你有话要说？”
“嗯。”楚颜点点头。
庄景之看着她站在那，说了句：“坐下说吧。”
我就站着说吧，你刚才说的要追究韩雪刑事责任的那件事儿，我想了想，我做不了主，这事儿本就是陆太太替我出头，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是不怕得罪韩家，和秦家，陆太太的考虑也不无道理，如果韩雪真进去了，那咱们两家和她们两家的梁子就彻底结下了。
人家陆太太纯粹就好心，本跟我就不相识，出手救我，反倒得罪两家，这不合适，你说呢？
“所以你想要钱？” 庄景之目光沉沉地锁住她。
楚颜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要钱有什么不好？如果他们肯赔百亿，我拿二十亿，剩下八十亿都给苏黎。”
“没她帮忙，我连命都保不住，更别说讨公道。”
“那你该全给她。”
“我也想，可我同样缺钱。” 她坦然迎上他的视线，“苏黎会理解的。”
庄景之冷笑：“庄太太，你缺钱？你意思我养不起你是吗？怎么助理没有按时给你打款？
“钱每月都到账。” 楚颜攥紧掌心，指甲陷进肉里。
“庄景之，我所谓的缺钱，是说以后。”
“你知道的，我家出事以后，财产被封了，我哥当初捡回一条命，花了不少钱，我那些嫁妆，能变现的都变现了。”
“我哥现在这情况，他后续康复还得砸无数钱……。”
“所以如果，我说如果，她们两家真的按这个数，赔偿了，我有了这二十个亿，我就正式跟你提出离婚。”
“我觉得苏黎说的很对，楚家倒了，可楚家的人还没死绝，我哥倒下了，还有我。”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现在是暑假，等开学我就会办复学手续，继续读我的法律专业。”
“我再拿钱，在离医院不远的小区买一套小户型的房子，等咱们俩的手续办完了，我就会搬出去。”
深吸一口气，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当年的事，我最后道次歉。”
“药不是我下的，但我后悔缠着你，以为睡了就能换来爱，是我太蠢。强扭的瓜不甜，我不会再做梦了。”
“今天你让我意外。”
她声音轻下来，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意，“原以为你会继续护着韩雪，求我放过她。谢谢你…… 终于肯站在我这边。”
“呵呵，吃你一碗面，你提的要求还挺多。”庄景之将银匙重重搁在瓷碗里，清脆的碰撞声惊得楚颜睫毛一颤。
他往后仰靠在沙发上，眼神似笑非笑，“楚颜，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有心机，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的长期饭票给甩了是吗？”
楚颜攥紧衣角的手指骤然发白，还未开口就被他截断：“当初执意逼我结婚的是你，现在你又一次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都不考虑我，又要离婚？”
“你以为结婚离婚是小孩过家家？你说结就结？你说离就离？”他的声音冷下来，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我怎么不为你考虑了？”楚颜突然抬头，眼底翻涌着压抑的委屈。
“你不喜欢我，在这场婚姻里委屈三年。”
她深吸一口气，喉咙发紧，“还好咱们没孩子，我也不分割你的财产，放你自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月光透过纱帘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将那些倔强的泪光映得忽明忽暗。
“楚颜，你怎么这么幼稚？”
“如果我想跟你离婚，我早就跟你离婚了？”
“你们家倒了，我承认，我没有帮什么忙，但是如果我现在跟你离婚，我们庄家就成了，过河拆桥，落井下石的小人。”
“——人家会说，当初你楚颜是楚家的掌上明珠，我庄景之低头求娶，如今你家倒了，你也不是楚家大小姐了，我们庄家一脚把儿媳妇踢出门，不管死活？”
我告诉你，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这也是我父母的意思。
楚颜要是没这二十个亿，你也跟我离婚，我就算你有骨气。
“那你准备离婚协议吧，有没有这个钱，我也跟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