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更阑，恶夫甫一放下笔墨，便觉有些酸胀。
他轻揉眉心，凝神看向案上那几卷草图和记录，皆是火药改制的种种构想。
自研制“烟花爆竹”以来，他为的就是先行试水，而后这基础上把火药威力拓展，形成更具杀伤的“土炸弹”，以期在战场上出奇制胜。
如今想法已在脑海成型，需的就是一群有理工天赋的能工巧匠来帮忙论证。
他低声唤道：“二河！”
正在门外候着的张二河立刻上前应答。
恶夫吩咐：“你速去墨家作坊，把子稹和相里翮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张二河得令，匆匆出了房门。
子稹与相里翮，皆是恶夫倍加器重的工匠人才。子稹擅长军器方面，相里翮通晓冶铸，此前有了研发烟花爆竹的基础，定可再助恶夫完成这“土炸弹”。
恶夫把几卷研究稿摊开，一边检视先前“爆竹火筒”试验所得，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既要确定火药比例，又要探索封口材质，加上弹体内是否装入碎铁、铁钉、砾石等以增杀伤力……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伴随一阵寒风，子稹与相里翮联袂步入，身上还带着作坊里未散尽的铁屑气味。
二人一见恶夫，先是拱手一礼：“太尉深夜相召，可有新法要测？”
恶夫将门阖上，示意他们在桌边坐下：“之前咱们在爆竹火筒的试制上已见成效，但我想更进一步，把它改成更能在战阵中杀敌的‘土炸弹’。今晚就想听听你们看法。”
子稹与相里翮对视一眼，脸上皆露出好奇。子稹先问：“土炸弹？可否具体言说？”
恶夫点点头，指着案上的简图：“思路是，以粗陶罐或坚固的铁壳为外壳，内填火药与铁钉、砾石，再以黏土封口。引线点燃后，约数息便炸裂。”
“以此进行投掷或埋藏，对敌方士卒或营寨皆可形成威慑乃至杀伤。”
相里翮听得连连点头，却又摸着下巴：“确有可行之处，但要当心炸裂太早或太晚，难以精准掌控时机。还有陶罐或铁壳的厚薄度，一旦不当就会自损或毫无威力。”
子稹从怀中摸出一截竹管，对比桌上草图，提议道：“之前的爆竹都是再在外糊裹一层黏土密封，是否可以此为基础，加大火药份量提升威力？”
“至于引爆时间倒是好说，可以多测试几次，选择合适的爆炸时间，可不能像是爆竹那么快。”
恶夫赞许点头：“倒是没错，一法通则万法通，其实将其当成是加强版的爆竹就行，只不过是额外需要加入铁屑等物，加大破片杀伤。”
相里翮翻看那些记录，看到火药用量、硝硫比例等数值，不禁道：“这么大的装药量，陶罐恐未必顶得住冲击，可能未及投出就先裂开，铁壳更稳却铸造成本高不说，还需要担心威力不足以炸破铁壳。”
恶夫一拍脑袋，他还真疏忽了此事，“我看竹筒配纸就很不错，可先以此作为测试，慢慢寻找合适的容器，也省得一上来就糟蹋了大量材料。”
三人商议片刻，相里翮二人决定连夜前往工坊尝试。
恶夫点头叮嘱，“如此，就先试做十枚‘小土炸弹’，取黏土封口与陶罐、竹外壳。火药量按一两、二两、三两三种配比，外加铁屑。”
“子稹，你负责引线与封口的细节，相里翮则管材料锻造。我会让黑冰台提供安全场地，记录试验数据。”
二人各自领命，面露兴奋，这是比“爆竹火筒”更强一步的尝试，一旦成功，足可在日后军中大放异彩。
恶夫又提醒：“此物虽威力不错，但极其危险，一旦误操作就会走火。故此研究过程必须谨慎，闲杂人等万万不可凑在周围。”
“并且，周围一定要十分空旷，以免试验失误，引起大火等麻烦。”
子稹与相里翮郑重表示明白，随后一并告辞，恶夫亲送二人到门口，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心底跃动着一股难抑的期待。
若此“土炸弹”真能成型，大秦军力势必更上层楼，日后破城也不用现在这般麻烦。而且，有了这个开端，以墨家的能力，很快就能举一反三....
到那时，别说是火炮了，怕是更为精密的火枪都能给研究出来！
翌日，张二河陪同恶夫赶赴工坊。
来到一处独栋大院外，这里原本为爆竹研制场地，连夜被相里翮二人给改成了土炸弹研发场地。
黑冰台侍卫把守门口，神情满是戒备的盯着周围。
恶夫一进内院，便见子稹已挑选好的墨家弟子在配制火药，个个小心翼翼，生怕一点失误引发火花。
见恶夫到来，相里翮和子稹立刻迎上前：“太尉，咱们挑了几批陶料、竹管等，各有不同硬度，需先做坯烧制，再试验能否稳住爆破。”
恶夫巡视一圈，示意大家继续忙碌：“我只来看看进度，具体操作你们更熟悉。成败在此一举，万万小心。”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声轻微惊呼，原来是有弟子不慎撞翻了火药小罐，一股刺鼻硝味瞬间弥漫，幸亏距火源尚远，未引爆。
子稹赶忙训斥那弟子：“你可要当心，这不是儿戏，万一着火便酿大祸！”
恶夫见此情形，只能提醒再三，必要时，调更多黑冰台在场监督，若有任何违章，立刻停工。
忙至午后，陶罐坯子烧制完毕，趁尚有余温，匠师们动手处理表面裂纹，再用黏土与麻浆涂封。
子稹则带队调制不同比例的火药——先前烟花爆竹已积累经验，可如今装药更多，就得重新计算，别一时用量过猛把罐子当场炸破。
不消多时，十枚试验品终于摆在桌上，有拳头大小陶罐，也有巴掌长短的竹筒，其顶端开有一小孔，插着极细的引线。看似简陋，却蕴藏恐怖威力。
恶夫瞧着这些各式各样“土炸弹”，心中暗喜，这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