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几日过去了。
在红秀的精心饲养......调养之下，吴秋秋没有半点恢复。
当然，这也怪不了红秀。
因为吴秋秋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吃两顿好的就能恢复的。
毕竟吴秋秋损失的是精气神，肉身所遭受的痛苦，反倒是其次了。
而看到吴秋秋这样，红秀却是急得团团转。
吴秋秋好不起来，岂不是代表她的脑袋也挂在了裤腰带上？
她已经很努力要把吴秋秋养好了。
奈何吴秋秋不争气啊。
气死了。
“吴秋秋，吴秋秋，该吃药了。”
红秀气过了，又砰砰砰地砸门。
这几天，她又从身体里抓出了不少铜钱，身体越发的舒服了。
竟然有种还活着的错觉。
她甩甩头，抛却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又过了几天，红秀身上被吴秋秋画满了红色的符咒。
是为了保红秀灵魂不散，肉身不腐。
这也是吴秋秋答应了红秀的事情。
她若是有事，埋在地里的纸人怎么办？
被封在棺里的韩韫又怎么办？
到时一切后手都没了。
红秀也算是她此时埋下的一步暗棋了吧。
想不到，在不知不觉之中，她也成了一个执棋的人。
就是不知道，她和徐老怪如今各坐在棋盘的一端，又是谁输谁赢？
能在短短时间，从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成长到与徐老怪平起平坐的下棋人，徐老怪又怎么可能不拼尽全力？
被画满红色符咒的红秀，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变化，但又说不出哪里有变化。
总之，肚子上之前那狰狞的伤口，现如今已经不会渗血了。
虽然依旧如同蜈蚣一样猩红扭曲，却比之前好得太多。
红秀不问也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只是她想不到这么快，吴秋秋就完成了自己的诺言。
而且吴秋秋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再经过这一遭，恐怕......
还能对付徐老怪吗？
“时间差不多了，你走吧红秀，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吴秋秋赶人。
徐老怪若是真的恢复好了，红秀就是个炮灰。
红秀意识到吴秋秋这是一个人留下对付徐老怪。
她很想拒绝，可是转念一想，她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帮助吴秋秋，说不定就还给吴秋秋拖后腿。
再说了，她现在好不容易被吴秋秋压制住了买命钱的威力，也不敢再对上徐老怪。
算了。
她还是走吧。
红秀一咬牙，在门前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她是吴秋秋的前身。
但她却深深意识到自己和吴秋秋之间的区别。
她，佩服吴秋秋。
大约三秒过后，红秀走了。
走之前挖走了吴秋秋埋在底下的纸人，等她找个阴气弥漫的养尸地将这玩意埋下。
于是这就有了吴秋秋此前看到的一幕。
红秀曾到过那养尸地。
也就是千年尸王和阿诗诞生的地方。
红秀将纸人埋在养尸地。
小院剩下了吴秋秋一个人。
她没事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八岁以前，在吴家村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
也是这般阳光温和，也是这般微风拂面。
若是，若是时间真的能倒流，她还能回到吴家村就好了。
那段时日，或许是因为蒙昧，竟是她在人间二十载之中，最为舒爽的时间了。
李慕柔对她也好，村里人也好。
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小秋，小秋。”
有人轻轻拍着吴秋秋的肩膀。
她微微睁眼。
竟看到了李慕柔温柔的眉眼。
虽然已经知道李慕柔不是人，而是自己留的后手，一枚棋子。
还是个成长型纸人，但是吴秋秋还是改不了那十多年养成的习惯。
下意识喊了一句：“外婆。”
她好像做梦了。
但这个梦真的很舒服，让她一时之间根本不愿意醒过来。
“怎么在外头睡着了？你看这是什么？”
“醪糟汤圆。”
吴秋秋看着碗里漂浮着醪糟和枸杞，里面是一颗颗拇指大小的汤圆，底部还有一个荷包蛋。
吴秋秋似乎闻到了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李慕柔将碗递给了吴秋秋。
吴秋秋从清亮的汤里看着自己的倒影。
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里面确实是她，她的身后，还有李慕柔笑眯眯的样子。
可却是此刻的她啊。
当时的月亮怎么能照到此时的自己呢？
果真，梦终究是梦。
不，她怎么会轻易做梦呢？
吴秋秋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梦，是徐老怪为她量身打造的梦。
她就说徐老怪不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就在吴秋秋思考之际，碗中她自己的倒影忽然在顷刻之间开始扭曲。
就像碗里的汤汁在这一刻受到了什么无形的力量搅弄。
碗中的一切都溃烂扭曲，形成了一个黑黑的漩涡。
因为那漩涡，吴秋秋的脸显得格外怪异。
双瞳之中居然开始往外流血。
“滴答。”
鲜血滴进了碗里。
殷红的血滴瞬间和糖水融为了一体。
直到整个碗里都变成了血红色的一片，鲜血却还是不住地从她眼中滴落。
而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李慕柔居然已经消失了。
吴秋秋的滴着滴着，发现自己的眼睛开始模糊了。
最痛苦的是，吴秋秋想要移开自己的眼神，却死活移动不开。
双眼仿佛被黏在了碗里。
又或者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深深吸引着她。
甚至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无法忽视的冲动，阻止她转开眼睛。
似乎只要她一有这种念头，心中便有那种尖锐的痛苦在升起。
好像一万根银针刺进了心脏，在其中搅动。
而只要压下这种念头，那痛苦就消失了。
但吴秋秋也清楚，痛苦消失并不意味着安全，因为她得一直盯着这个碗。
这才是最危险的。
至少，痛苦能让她保持理智，总比心神被腐蚀得好。
于是吴秋秋疯狂地控制自己，收回神智，与此同时，万箭穿心的痛苦也呼啸而来。
没事，痛吧。
痛才能保持理智。
一旦放弃抵抗，那才是真的完了。
“小秋，你这样太痛了，看吧，看看碗里的你。”
“那里面是你的一生。”
“你该好好地认识一下自己了。”
什么叫认识一下自己？
吴秋秋听到这声音，竟然微微分了神。
也就是这分神的一瞬间，耳边那声音好像有一丝阴笑。
那是阴谋得逞的笑声。
“你看吧，你就不想回到曾经的生活吗？”
“外婆好好地活着，你爸妈也活着，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呆在吴家村。”
模糊的声音，慢慢变得清晰。
果然是李慕柔的声音。
紧接着吴敬之也问道：“小秋今天想吃点什么？”
“秋秋，妈妈给你买了新衣服咯。”
那碗里的东西不断地旋转。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
一点一点，将她拉进了万丈深渊。
“秋秋，放弃抵抗吧，我们一家人就好好的呆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李慕柔叹了口气。
吴秋秋的瞳孔里，黑雾越来越深，瞳孔几乎要被完全遮盖。
这也意味着她的神智在一点点被侵蚀。
一旦瞳孔完全变黑，她也再没有醒过来的机会了。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盯着碗里，碗里的一切，是她毕生追求的幸福生活。
可，还少了点什么啊。
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压住了。
她想不起来了。
如果这只是梦，她也......
不。
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吴秋秋心脏被狠狠捏了一把。
反应过来后，犹如万箭穿心，痛得她呼吸都仿佛灵魂被撕裂。
她方才，竟然生出了就此留下的恐怖想法。
吴秋秋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一阵后怕。
徐老怪的手段，竟然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吗？
一旦她有了这种想法，只怕就此沉沦梦中，永远醒不过来。
而这，也是徐老怪想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