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的名字！”李小云不禁说道。
“这条江上水急浪大，而且有不少礁石。”陈小宝解释道，“最奇怪的是，那些礁石还是银白色的，到了晚上，月光照耀之下，江上凸出的礁石，就像一块块碎银子。因此有了这个叫法。”
赵钰一拍脑门，想起之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相关的记载，“这江上还经常出事故。”
“对！所以这江还有另外一个叫法，碎人江。”陈小宝说道。
“碎人江！碎人江！纵是金刚铁骨身，也撞得个残缺破碎魂。”赵钰回想着之前看到的那一句顺口溜。
“你也知道这个啊！”陈小白高兴道，“不过这里的人字，其实应该读的和银差不多。因为以前云州人的口音里，人和银的音就是差不多的。”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选这一条水路？”李小云问道。
“虽然这江上危险，但赚钱也方便。”陈小宝笑道。
李小云颔首，碎银江如果不考虑这些危险，确实可以在交通上提供很大的方便。而这种危险，其实也让其他商人望而却步。这也让陈小宝能将这一带的生意做起来。
“不过这江上做生意的也不只我一个。这年头，不怕死的是越来越多。而商船一多，路上打劫的也多了，在这里我们把这些人叫做江匪。这些人专门沿江打商人的主意。加之云州多山，很多江边都是山林。他们一旦逃入山中，官府便很难追剿。所以我见到你们的身手，才想着把你们也拉进来。”
李小云嘿嘿一笑，“你一开始不是怀疑我们是江匪吗？”
“这可不能怪我啊！”陈小宝说道，“你们当时就那么坐在江中的木筏上，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认为你们是普通人啊！”
赵钰瞥了李小云一眼，神情中说的是：看吧！我早就叫你将身形隐藏起来。
李小云嘿嘿一笑，似乎根本没看到赵钰的眼神，对着陈小宝说道：“那些大汉，都是你雇来保护货物的？”
“有一些是我雇来的，还有一些，原本就是府里的家丁。”陈小宝解释道，“本来府里的人就够用了，但最近刚刚冒出来一伙江匪，号称青鸟帮，已经抢了好几船的货物。家里人不放心，特意让我多加一些人手。”
“这次你的目的地是哪里？”赵钰问。
“蒙舍府，也是云州的最南边。”陈小宝说道，“顺着碎银江再往南，就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了！”
“怎么云州的地名都这样吗？”李小云好奇道，“浪穹、蒙舍，听上去感觉怪怪的。”
“这事就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陈小宝笑道，“具体多久远，我都已经记不清楚了，因为记载的书籍上，就没有交代时间。那时候云州还不叫云州，这片大陆上也没有统一。”
“那确实很久了！”李小云感叹道。在玄月大陆上，陈国的历史虽然不长，但统一王朝的时间可是很长的。
“听说那时候云州和其他几个州，都还没有相互交流。”陈小宝说，“当时这一片区域内，有六个政权同时存在。浪穹和蒙舍便是其中两个。最后蒙舍统一了这六个国家，短暂的建立起一个国家。”
“短暂？”李小云问。
“之后蒙舍王国便消失了，这里重新陷入了混乱。”赵钰说道。
“合着你都知道啊！”李小云笑道，“早知道我问你就行了。”
赵钰白了李小云一眼，“谁让你不问。”
“现在云州虽然不止六个府，但原来蒙舍国都城所在，变成了如今的蒙舍府。”
“原来如此！”李小云点头道，“那你从蒙舍府怎么回来，难道还是坐船吗？”
从浪穹府到蒙舍府，是顺水而行，走水路自然快，但回来的时候就是逆水而行，速度会慢很多。而水流速度越快，对船速前后影响也越大。像碎银江这种情况，回来的时候花费的精力是去时的好几倍。
“如果有比水路更快的方式，我们自然不会再走水路了！”陈小宝叹气道，“如果从蒙舍返回的时候，是平坦的大陆，那我们也不至于选择继续走水路，只需要让控船的伙计把船驾驶回来也就是了。但云州的山路崎岖难行，一段不长的路程，就需要爬不知道多少座山。”
“早就听说云州多山，没想到这么严重！”赵钰说道。
“在玄月大陆上，不用担心山贼的也就云州和密州了！密州是因为人烟稀少，而云州则是因为山势险峻，山贼都不知道该去那一条路上抢劫。也正是因为云州交通不便，商业才发展不起来。而商船的增多，又滋生出江匪。”陈小宝说完又是一笑，“不过也正因为是这样，我才可以凭借碎银江把生意做起来。”
“这么说，你对碎银江的情况应该很了解才对，还需要担心江匪吗？”李小云说道。
能一直在这里做生意，肯定是有些手段的。李小云可不会相信陈小宝是简单的商人。
“我能在碎银江一带混下去，自然是有一些人脉的。”陈小宝也不隐瞒，直接说道，“这碎银江一带的江匪，大多数我都打过交道。有的愿意给我的面子，有的则是不得不给我这个面子。这也是我不愿意把生意做到外州的原因。”
李小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陈小宝有着这一层关系，自然不愿意出去。在这里他熟门熟路，基本不会亏。但要是去了外面，指不定会遇到什么情况呢！
“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就给你这个面子吧？”赵钰问道。
“自然！每一次过去，也需要给他们点好处。”陈小宝喝着酒说道。
赵钰眉头不禁皱起，“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时势所逼啊！”陈小宝无奈道，“这说白了就是过路费。长年累月下来，这甚至已经有了明确的规矩。”
“什么规矩？”李小云问。
陈小宝直接将手指伸入酒杯中，然后用蘸着酒的手指在桌上画了弯弯曲曲的一条线。
“这是碎银江！”陈小宝说道，“在整条江上，每一段都有一个势力。而他们势力范围有多大，决定了他们会收多少钱！你交了钱，那在他们的范围内，就不会遇到江匪。如果货物被别人抢了，他们还会负责帮你抢回来。”
“这保护费收到倒是挺尽责。”李小云笑道，“整条江上的收费标准都是一样的？”
“是的！”陈小宝回答道，“这些势力虽然明争暗斗，但也不敢坏了规矩。不然就会被其他势力联手围攻。不过他们这样做也不是出于好心，只有这样做，他们的这桩生意，才可以做得长久。”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是谁都可以走这条路吧！”李小云说道。
“如果你没点实力，他们有一百种办法，在不破坏规矩的情况下，把你吃干抹净。”陈小宝冷笑一声，说道，“之前以有一个商人，运了一船丝绸，也是想要运到蒙舍去。他乖乖的交了费用，结果却没有走出那一带水域。”
“出什么事情了吗？”赵钰问。
“货船撞到礁石上，满船的人都被淹死了，但那些货物，却凭空消失。”
李小云顿时了然，“看来是那些人动的手了。”
“尽管我们都知道是这样，但就是没有证据。”陈小宝说道，“那些人只要咬死，那伙商人是出了意外，其他人就拿他们没办法。”
“但这种事情多了，别人还愿意相信他们吗？”赵钰说道，“既然他们想要将事情做的长远，那杀人越货，不就是挖自己的根基吗？”
“赵姑娘这话说的没错。”陈小宝笑着说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真的只是为了这一批货物吗？”
赵钰皱眉思量了一会，才问道：“难道背后还有人？”
“虽然其他人不知道，但我好歹在这一行混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一些小道消息。”陈小宝说道，“你们不妨猜一猜，这些帮会后面是什么人？”
“这也容易！”李小云笑道，“只要试想一下，谁最不想让这个商人把生意做起来，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是其他贩卖丝绸的人？”赵钰问道。
“没错。”
“作为竞争对手，想要解决掉对方。虽然手段确实卑劣了，但动机可以理解。但那些江匪，为什么要乖乖配合？”赵钰不解道，“对于这些帮派，应该是商人越多越好才对，这样他们能收到的钱也更多。”
“这可不是商人越多越好。”陈小宝笑道。
李小云心有所悟，说道：“想必他们收钱，除了看势力范围的大小，还要看货物的多少，商船的规模吧？”
“是的。”
“既然如此，那如果再有一批人来做同样的生意，结果反而不好。”李小云笑道。
“为什么？”赵钰看向李小云问。
“你想啊，一个地方，你能卖多少商品？”李小云反问道。
赵钰就算再聪明，也没见接触过商业，更没有像李小云这样，学过经济学的东西。此时李小云的话虽然让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线索，但始终不能将其想清楚。于是她直接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李小云。
“一个地方的人就那么多！”李小云喝了一口酒，然后才继续解释道，“假设现在有一家三口，不考虑他们会存在买不起东西的情况。那他们一年需要用到多少丝绸。”
“也就两三匹吧！”赵钰估摸着说道
陈小宝笑了笑，“这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平民百姓，哪有这个钱来买这些，都是那些富贵家族会为了这个出钱……”
“咱们就别考虑具体的家庭情况了，这不是重点。”李小云赶紧打断陈小宝的话，要是再这样讨论下去，话题非得被带偏不可。不过他也后悔，没选一个必需品来举例。
于是李小云咳嗽一声，然后才说道：“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一个人对丝绸的需求量是有限的。放在其他东西上也是如此，一个人如果没有奇怪的收集癖好，那对一个商品的需求是有一个度的。现在把范围推广，一个地方对一种商品的需求量也是有一个度的。”
赵钰虽然没有系统学过经济学，但这些事情，只要仔细想了想，便也可以理解。
“但这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赵钰继续问道。
“别急嘛！我们需要先搞清楚，货物的价格是怎么变的。”
陈小宝眼睛一亮，他知道李小云是真的懂。
而赵钰此时结合着自己的经验，心里也清楚了，“如果货物太多，而买的人少，那价格必然下跌。如果货物少而想要买的人多，那价格必然上涨。”
其实这些东西，赵钰不是不知道。以前她也读过一些历史。上面自然有这方面的记载，例如某地的某一种物产十分丰富，结果这东西在当地就便宜。以及“谷贱伤农，谷贵伤民”这种形容物价影响的话，她也都看过。但赵钰仅凭一种朴素的经验认识，也没有亲身感受过，所以遇到这方面的事情时，才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而李小云一提醒，这些东西便飞快回到她的脑海里。
“如果贩卖丝绸的人多了，那这东西就不值钱，商人赚到的钱减少，那是不是那些江匪收到的钱也少了？”赵钰继续说道，“这么说，他们收钱多少，也和货物的价格有关系了！”
“如果运的只是一船茅草，那他们也榨不出油水！但如果是利润巨大的货物，他们就能好好捞一笔了。”陈小宝说道，“所以为了自己，他们也不会让这些货物变得便宜。甚至价格越贵越好！”
“这话未必吧！”李小云轻笑着说。
“哦？”陈小宝一愣，继而笑道，“愿闻其详。”
“如果你买的东西贵的离谱，那些人还会来买你们的东西吗？就好比你现在的一味药，需要倾家荡产才买得起，那他们还愿意买吗？”
陈小宝顿时了然，点头道：“到时候蒙舍府的人买不到药草，我就赚不到钱，而那些人虽然短时间内可以收一大笔钱，但时间一长，愿意跑这里做生意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各方都捞不到好处！”
之前没有遇到这样情况，所以陈小宝并没有考虑过收高价的后果。但在这里经营多年的他，自然是一点即透。
接着，他就缓缓起身，朝着李小云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