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抢过去接电话，然后回头说：
“爸爸，找你的。”
接起电话，是孙行长的声音。
他在电话里问我：
“营业部的基本设置安排的怎么样了，还有人员组成，设备安装等，有没有考虑？”
恰恰是今天和艾行长谈论的事情，不知道孙行长为什么突然亲自过问。
我把今天在储蓄所遇到艾行长，而且把材料给他的情况说了一遍，人员情况也是照实谈了。
“那就好，我是担心弄不好会影响下周开始运作，人员你赶紧定，明天必须进入确定阶段。”
“好的。”
“今天在刘行长那里谈了我们这边的情况，农药厂股票的交易，他们自己要在市行组织进行，具体的，是由他们原来计划科的人员组织进行，你就踏踏实实做好它的发行就行，再就是於陵当地企业股票的发行和交易，下一步我们还有这样的任务，还是要积极争取。”
看来，赵科长说的那个孙行长要到市行搞证券部是谣传，不是他要去搞，而是计划科要弄。
“他们怎么能这样啊？当初他们可是连给人家发行都不敢，现在我们给它包销了，他们又要把交易拿过去，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说真的，我非常生气，这是直接来摘桃子啊。
“你听我说。行里的计划科不是撤销了吗，那些人员没有地方安排。你可能也听说过的，牛科长那可是一个女强人，刘行长也怕她三分的，今天与刘行长交谈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刚好在那里，随口就接过了，就连我们申请购买的交易软件，他们也截留自己先用了。”
“我们怎么搞啊，交易软件可是基本东西啊，怎么可以让他们截留？”
“他们答应重新给我们购买一个软件 ，或者他们使用成熟后再给我们装上的。具体的我们也没有办法，你看，我们就得适应变化了的情况，你今天晚上就考虑一下，明天行长办公会之前，列出你们需要的东西给我们，好统一解决。”
“市行也有点太差劲了吧，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没有办法，发牢骚没有用，赶紧统筹想一下吧 。枢密院那边 ，还有区里，都在看着我们呢，你肩上的担子不轻，抓紧考虑安排吧，别到时候被动了。”
“这是一个大反转啊，是该考虑考虑，如果有什么不周全的，也请你帮我把握一下。”
“没有问题，我们一起努力就行。今晚就辛苦你了。”
说完，他就把电话扣了，我的手里还拿着电话话筒，却被这个突变弄的有点愣神了。
姑娘跑过来接过话筒放下，我这才回过神来。
这个变化太大了，市行凭借级别优势，可以把区行现成的果实攫为己有，就连交易软件也抢了过去，这下太被动了，几乎就是将我们打回石器时代！
拍了拍姑娘的小脑袋，我坐下与她们一起吃饭。
洪萍问：
“怎么回事？”
“市行抢了我们的业务，我们要回到一套手工作业搞股票的。”
“孙行长也是这么说的吗？”
“当然，市行刘行长都很怕很怕的一位女科长非要抢我们的，他也没有办法。”
“怕是他也不敢惹的一位吧，别忘了梁新梅和董区长啊。”
简直是醍醐灌顶。
对头啊，据说很吃得开的牛科长，外头的名气很大，她的背景非常复杂，在她后面站着的其中一位，应该就是刘行长，可不，他是真的不敢惹的。
我赶紧吃上几口饭，和姑娘说了一下：
“要到行里加班，晚上可能回来比较晚，你和你妈早睡就行。”
姑娘一向特别懂事，点点头，说；
“回家早一点，别忘了给我买一板子酸奶。”
估计昨天刚买的酸奶又被拿到姥娘家共享了，但是也来不及考虑很多，反正是自己孩子喜欢喝的，而且也有营养，可不能忘了。
带上小包，下楼骑上车，赶紧到行里去加班画出各种表格。
股票发行相对简单，就是股票换钱，印制几十本“某某公司股东登记簿”就可以，上面列入时间、姓名、身份证号码，工作单位，联系电话，股票起止号码，也就可以了。
股票交易却是非常繁琐的事情，需要的单证太多了：
买入与卖出委托单
成交单
交割单
股东变化表
行情显示器
股票托管单
多了去，而且，每一份单据都需要我画出草图，然后交由印刷厂印制，还要有人盯着，不能出现任何的错误之处。
到了大门口，传达室的两位老前辈看我来了，取笑我：
“恢复资本主义的金经理来了，准备怎么恢复啊，有好处可别忘了我们啊。”
“哪里是资本主义啊，是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吧？”
“我们都是过来人了，於陵过去的股份制企业我们都经历过。是那些计划经济形式玩不转，不得不恢复过去的股份制吧？”
“哪里啊，是走向市场经济吧。原来是产品走向市场经济，现在是企业本身也要走向市场经济。”
“我们不和你纠缠这些，其实咱管不了的事情 ，只是提醒你呢要小心，后面好多人盯着你呢，说是你给了行长们好处，才让你干这个经理的，还是出一点点错 ，或者过于露头，都会有人给你塞指头的。”
“哪里啊，你老人家看我是那种送好处的人吗？这是硬把我塞到这个部门的，到了这个悬崖边的程度，反正迈出一步尽就可能走过去，也没有回头路了，只能拼了命向前闯了，闯到哪里算哪里吧。”
“行，他们议论就议论，我们也只是提醒你一下，千万注意就行。”
到了楼下，看到堆着一些写有“电热水器”字样的包装箱，足有一百多个，看起来，明天可能要分发福利了，毕竟天热，洗个热水澡太舒服了。
楼道里的灯都开着，因为是周末，只是各个办公室都没有人，走在楼道里，心里感觉更是一种孤独与忧郁感。
级别确实是好东西，溜博市要把证券交易中心弄走，因为他们是上级部门；市行必须与市政府设在同一个地方，因为要接受市政府的部分管理；市行要拿走区行的业务，那是因为，市行级别高于区行。
都是级别决定经济生活的层次。
打开办公室的灯，开始设计各种表单。
好在从艾行长那里取来的书里面 ，杂七杂八中，有的书上有几个类似的样本图，于是，摹写下来，作出几个改动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