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爱缠缠绵绵，即便入了秋，也时不时飘来几缕银丝，打在百草堂新翻修的青瓦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萧枫坐在药圃旁的竹椅上，看着晓莲弯腰将晾干的醒神草收进竹筐，指尖还沾着新鲜的草汁，那抹绿意比檐角的青苔还要鲜活。
“今年的醒神草长势好，赵炎说药王谷那边收了足足二十亩，够北境军营用一整年了。”晓莲直起身，将竹筐放在石桌上，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萧枫伸手替她擦去，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心中满是安稳。自北境回来已有半月，他每日跟着晓莲整理药材、晾晒药草，青霜剑被妥帖地挂在书房墙上，剑鞘上的水珠早已干透，只留下淡淡的水渍痕迹，像是在诉说着此前的风波。
正说着，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嘚嘚”声，打破了百草堂的宁静。徐进武提着官服下摆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手中还攥着一封染了尘的书信：“萧兄，出事了！青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村落出现了和北境一样的傀儡，村民们眼神空洞，脖颈处也有红点，只是这次的红点比毒藤留下的更深，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刺过。”
萧枫心中一沉，起身走到书房取下青霜剑，剑身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晓莲立刻转身走进内堂，片刻后提着一个布包出来，里面除了醒魄丹和醒神草干，还多了几个瓷瓶：“这是我新制的‘破傀儡散’，若是遇到被控制的村民，撒在他们身上能暂时唤醒神智，还有这个‘追毒水’，滴在红点上会变成黑色，能追踪毒物的来源。”
徐进武接过书信递过来，纸上的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青州知府说，已经有三个村落遭殃了，村民们像是着了魔，见人就打，官府派去的差人都被伤了好几个。更奇怪的是，那些村民身上除了红点，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像是……像是晚香玉的味道。”
“晚香玉？”赵炎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他背着药箱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惊讶，“我前几日去药王谷整理典籍，看到过一本旧书，上面记载着晚香玉能和傀儡药引结合，让傀儡变得更狂暴，而且很难被唤醒。书上还说，这种法子是当年血魂教的‘花使’柳娘最擅长的，只是柳娘在沈苍死前就失踪了，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带着一批药引躲起来了。”
萧枫握紧青霜剑，剑鞘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看来沈苍的余党不止毒藤一个，柳娘这是想借着晚香玉，把青州变成第二个黑风山。”他看向徐进武，“青州离江南不远，我们今日就出发，你留在江南，若是有其他地方传来消息，立刻派人通知我们。”徐进武点头答应，又叮嘱道：“路上小心，青州多山地，柳娘擅长用毒和机关，你们务必留意周围的花草，说不定那些晚香玉就是她设下的陷阱。”
晓莲将布包递给萧枫，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醒神草，散发着清苦的香气：“这个你带在身上，晚香玉的香气能让人昏沉，醒神草的味道能提神，若是遇到成片的晚香玉，就把香囊拆开撒在周围。”萧枫接过香囊，塞进怀中，伸手握住晓莲的手：“放心，这次我会带着你和赵炎一起，我们三个一起去青州，也好有个照应。”
晓莲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早就想跟着萧枫一起行动，之前北境之行没能同行，心里总有些惦记。赵炎背着药箱走到门口，笑着道：“走吧，再晚些太阳就大了，青州的山路不好走，我们得赶在天黑前到镇上落脚。”
三人翻身上马，往青州方向赶去。一路上，江南的烟雨渐渐消散，越往青州走，路边的草木越稀疏，空气中的湿气也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像是晚香玉，又带着几分诡异的甜腻。
走了约莫三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小镇，镇口挂着“清风镇”的木牌，只是往日热闹的镇口此刻却空无一人，街道上散落着不少摊位，上面的货物早已蒙尘，像是许久没有人打理过。萧枫勒住马，青霜剑微微出鞘，冷声道：“不对劲，这镇上太安静了，像是……像是所有人都突然消失了。”
赵炎从药箱里取出寻毒丸，分给萧枫和晓莲：“含在嘴里，若是有晚香玉的毒，药丸会变成紫色。”三人含下药丸，刚走进镇口，口中就泛起一阵甜腻的苦味，赵炎取出的药丸已经变成了深紫色，他脸色一变：“这镇上的晚香玉毒已经很重了，我们得赶紧找到源头，不然再过几日，毒就会扩散到周围的村落。”
晓莲走到一个摊位前，拿起一束枯萎的花草，花瓣呈白色，正是晚香玉的模样，只是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黑色，显然是被人加了毒：“这晚香玉是被人刻意种植的，你看，这些花草的根须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像是在指引我们去某个地方。”
萧枫顺着根须的方向望去，镇尾有一座小山，山上长满了白色的晚香玉，远远望去像是铺了一层白雪，空气中的甜腻香气正是从那里传来的。三人立刻往小山走去，刚走到山脚下，就听到山上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夹杂着女子的笑声，诡异又刺耳。
“是柳娘的声音！”赵炎压低声音道，“我当年在寒鸦教见过她一次，她的笑声就是这样，又甜又冷。”萧枫拔出青霜剑，剑刃劈开挡路的晚香玉，花草被斩断的地方流出黑色的汁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晓莲取出追毒水，滴在黑色汁液上，水珠立刻变成了深紫色，顺着汁液的流向往山上爬去。
三人小心翼翼地往山上走，山上的晚香玉越来越密，香气也越来越浓，赵炎取出醒神草干，分给萧枫和晓莲：“含在嘴里，能抵挡住晚香玉的迷魂香。”刚走到半山腰，前方突然出现一群村民，个个眼神空洞，脖颈处的红点泛着黑色，手中拿着锄头和镰刀，朝着三人扑过来。
“是被控制的村民！”晓莲立刻取出破傀儡散，往村民们身上撒去。药粉落在村民们身上，他们动作一顿，眼神渐渐有了焦距，口中发出模糊的呻吟：“头……好晕……”柳娘的笑声从山顶传来：“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萧枫，你杀了毒藤，坏了我的好事，今日我就要让你和这些村民一起，变成我的傀儡！”
山顶上出现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根玉笛，笛身上刻着晚香玉的花纹，正是柳娘。她轻轻吹奏玉笛，悠扬的笛声传来，刚刚清醒的村民们眼神再次变得空洞，举起手中的工具，再次朝着三人扑过来。
赵炎立刻取出醒魂散，往空中撒去，药粉与晚香玉的香气相遇，发出“滋滋”的声响，村民们的动作又慢了几分。萧枫趁机冲上去，青霜剑舞成银墙，挡住村民们的攻击，口中大喊：“晓莲，找到柳娘的破绽！她的傀儡术全靠玉笛控制，只要打断她吹奏，村民们就能清醒！”
晓莲点头，取出一把银针，手腕一扬，银针朝着柳娘的手腕飞去。柳娘反应极快，侧身避开银针，玉笛吹奏的节奏却乱了几分，村民们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赵炎趁机冲到村民们身边，将醒魄丹塞进他们口中，又点燃醒神草干，放在他们鼻子前：“快醒醒！你们被柳娘控制了，快反抗她的笛声！”
柳娘见村民们渐渐清醒，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打开瓶盖，黑色的液体洒在晚香玉上，花草瞬间变得更加茂盛，香气也变得更加浓郁，空气中甚至泛起了淡淡的黑雾：“既然你们不肯当我的傀儡，那就都去死吧！这‘腐骨香’能让你们的骨头都变成黑水，看你们还怎么和我斗！”
黑雾朝着三人蔓延过来，萧枫立刻将青霜剑插在地上，运起内力，剑气形成一道屏障，挡住黑雾的侵袭。晓莲取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着黄色的药粉，往黑雾中撒去：“这是‘破瘴散’，能化解腐骨香的毒！”药粉与黑雾相遇，黑雾渐渐消散，露出柳娘狰狞的面孔。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吗？”柳娘大笑起来，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丸子，塞进嘴里，和毒藤一样，她的身体瞬间膨胀起来，皮肤变成了青黑色，手指变得又长又尖，像是锋利的爪子，“这是‘傀儡丸’，吃了它，我就能变成最强的傀儡，你们谁也打不过我！”
柳娘嘶吼着扑过来，爪子带着黑色的毒液，直刺萧枫的胸口。萧枫侧身避开，青霜剑一挥，剑刃划过柳娘的手臂，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落在地上，将晚香玉都烧成了黑色。柳娘吃痛，更加狂暴，她的速度变得极快，爪子不断朝着萧枫袭来，萧枫渐渐有些吃力，后背被爪子划到，留下三道深深的伤口，黑色的毒液顺着伤口蔓延开来，让他感到一阵麻痹。
“萧枫！”晓莲大喊，立刻取出醒魄丹，塞进萧枫口中，又用醒神草干擦拭他的伤口，黑色的毒液渐渐褪去，伤口处泛起淡淡的红色。赵炎趁机冲到柳娘身后，取出寻毒丸，往她身上撒去，药粉落在柳娘身上，瞬间变成了深紫色，露出她身上的破绽——后背有一个细小的疤痕，正是当年被苏云师姐用银针所伤留下的。
“攻击她的后背！那里是她的罩门！”赵炎大喊。萧枫立刻运起内力，青霜剑如一道银闪电，直刺柳娘的后背。“噗嗤”一声，剑刃穿透了柳娘的身体，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她惨叫一声，身体渐渐萎缩，最终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具干尸，和毒藤一样，只剩下一副空壳。
柳娘死后，山上的晚香玉渐渐枯萎，空气中的甜腻香气也消散了，只剩下醒神草的清苦味道。村民们彻底清醒过来，看着地上的柳娘尸体，又看了看受伤的萧枫，纷纷跪在地上，对着三人磕头：“多谢三位大侠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们，我们恐怕早就变成傀儡，死在这山上了。”
萧枫扶起村民们，笑着道：“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赶紧回镇上，把家里的晚香玉都拔掉，再用醒神草煮水喝，能彻底清除体内的余毒。”村民们点头答应，互相搀扶着往镇上去了。
赵炎走到萧枫身边，检查了他的伤口，笑道：“还好伤口不深，用醒神草和回心草煮水敷几天就能好。只是柳娘既然出现了，说明沈苍的余党还有不少，我们得赶紧通知徐进武，让他留意其他地方的动静。”
晓莲取出布包，里面的醒神草干还有不少，她将药草分给赵炎，又替萧枫包扎好伤口：“我们先在镇上休息一晚，明日再回江南。青州的事解决了，但沈苍的余党一日不除，百姓们就一日不得安宁，我们得尽快想个办法，把他们都找出来。”
萧枫点头，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晚霞将天空染成了红色，像是鲜血的颜色。他握紧青霜剑，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彻底清除沈苍的余党，让江南和青州，还有北境的百姓们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不辜负苏云师姐的期望，也不辜负身边的晓莲和赵炎。
当晚，三人在清风镇的客栈住下。晓莲煮了醒神草粥，递给萧枫和赵炎：“快尝尝，加了回心草，能补气血，萧枫你受伤了，多喝点。”萧枫接过粥碗，温热的粥滑入腹中，带着药草的清香，还有晓莲的心意，让他感到一阵温暖。
赵炎喝着粥，忽然想起什么，从药箱里取出一本旧书，递给萧枫：“这就是我在药王谷看到的那本书，上面除了记载柳娘的晚香玉傀儡术，还提到了沈苍当年有一个心腹，名叫‘鬼手’，擅长用毒和易容，当年沈苍死后，他就带着一批傀儡药引躲到了西域，说不定以后还会回来作乱。”
萧枫接过旧书，翻开书页，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还能看清内容。书中记载着鬼手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能变成任何人的模样，而且他的毒无色无味，让人防不胜防。萧枫皱紧眉头：“看来我们以后要更加小心了，鬼手擅长易容，说不定他已经混进了江南或者北境，我们得想个办法，能识别出他的易容。”
晓莲想了想，道：“我记得苏云师姐的药经里提到过一种‘辨容草’，晒干后磨成粉，撒在人身上，若是易容的人，药粉会变成红色。我们可以在江南和北境的各个关卡都放上辨容草粉，只要有人经过，就撒上一点，这样就能找出鬼手了。”
赵炎大喜：“这个法子好！明日回江南后，我就去药王谷采摘辨容草，再让弟子们磨成粉，送到各个关卡去。徐进武那边，也让他通知各地官府，留意易容的人，一旦发现异常，立刻通知我们。”
三人商量好对策，心中都安定了不少。窗外的月光洒进客栈，照亮了桌上的药书和粥碗，空气中的醒神草香气与月光交织在一起，温柔而宁静。萧枫看着身边的晓莲和赵炎，心中满是感激，他知道，只要他们三个在一起，无论遇到多少困难，都能一一克服，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第二日清晨，三人启程回江南。一路上，村民们都站在路边，手中拿着新鲜的醒神草，朝着他们挥手告别。萧枫看着村民们脸上的笑容，心中更加坚定了守护他们的决心。青霜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剑鞘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像是在诉说着昨日的战斗，也像是在迎接未来的挑战。
回到江南，徐进武早已在城门口等候，他看到三人平安归来，大喜过望：“萧兄，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已经通知各地官府，留意易容的人，赵炎说的辨容草粉，我也让人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回来，送到各个关卡去。”
赵炎立刻带着辨容草粉，前往各个关卡。晓莲则留在百草堂，整理苏云师姐的药经，希望能从里面找到更多对付沈苍余党的法子。萧枫则跟着徐进武，巡查江南的各个村落，确保没有傀儡的痕迹。
几日后，赵炎从北境回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北境的各个关卡都放上了辨容草粉，李青说，已经拦下了几个易容的人，虽然不是鬼手，但也都是沈苍的余党，现在都被关押起来了。药王谷的弟子们，也在各地种植了醒神草和回心草，以后就算再有毒针和傀儡药引，我们也能快速应对。”
萧枫点头，心中安定了不少。他走到苏云的“云”字碑前，放上一束新鲜的醒神草，轻声道：“师姐，你看，我们已经找到了对付沈苍余党的法子，江南和北境都很安稳，百姓们也都过上了好日子。你放心，我们会一直守护着这里，不让你白白牺牲。”
风拂过，碑上的“云”字仿佛活了过来，与醒神草的香气交织在一起，飘向远方。晓莲走到萧枫身边，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以后的日子，我们一起守护这里，不管遇到多少风雨，我们都一起面对。”
萧枫看着晓莲，眼中满是温柔，他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青瓦上的雨丝还在飘着，淅淅沥沥，像是在为他们祝福。百草堂的药圃里，醒神草开得正盛，漫山遍野的绿色，带着清苦的香气，随风飘散，飘向江南的每一个角落，也飘向遥远的北境，像是在告诉所有人，这份安宁，会永远延续下去。
而在遥远的西域，一座阴暗的山洞里，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正看着手中的傀儡药引，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他的手指又细又长，像是鬼爪，正是沈苍的余党鬼手。他轻轻抚摸着药引，口中喃喃自语：“萧枫，晓莲，赵炎……你们以为除掉了毒藤和柳娘，就能高枕无忧了吗？等着吧，我会带着最强的傀儡，回到江南，让你们都变成我的傀儡，完成沈教主的大业！”
山洞外，晚香玉的香气随风飘来，与傀儡药引的腥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诡异的气息，预示着一场新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