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闻言,禁不住愣了一下,然后便是欣喜若狂,连忙恭敬说道:“微臣谨遵圣人旨意,一定会将虢国夫人带上。”
当杨国忠缓缓地退出大殿,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隔绝在外。
李隆基独自伫立在空荡荡的宫殿中央,周围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在风中微微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拉得长长的,宛如一条孤寂的蛇。
他凝视着自己的影子,那长长的影子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如此扭曲和怪异,仿佛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他突然想起那些被他残杀的儿子们,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宫殿的地砖,他们的惨叫声至今仍在他耳边回荡。
还有那些被他流放的皇子们,他们远离长安,在荒凉的地方度过余生,或许他们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怨恨和诅咒。
“这难道就是报应么……”李隆基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带着一丝凄凉和绝望。
他发出一声惨笑,那笑声如夜枭的哀鸣,在无尽的夜色中回荡,然后渐渐消散,仿佛被黑暗吞噬。
……
……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长安城的上空,春天的夜晚本应是温暖宜人的,但此刻却仿佛被一层寒意笼罩,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左相府内,烛火如鬼魅般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犹如鬼魅般悠长。
大唐左相陈希烈如一只斗败的公鸡,颓然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他的紫袍下摆沾满了灰尘,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屈辱与无奈。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大唐左相,此刻却如同丧家之犬般匍匐在元载和严武脚下,苦苦哀求。
他的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绝望和恐惧,“元大人,严大人,求求你们,饶了老夫吧……老夫愿意彻底的交出所有的权力,只求你们能留老夫一条生路……”
他额头抵地,如捣蒜般磕头,每一下都撞击得地砖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要将地砖磕出一个洞来。
“二位大人,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老夫一条生路吧!这长安城……长安城肯定是守不住的啊!”陈希烈双膝跪地,满脸惊恐地哀求着,他那原本就有些花白的头发此刻更是乱如鸡窝,仿佛被人狠狠地揉搓过一般。
做了大半年的傀儡,陈希烈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和自信。
如今的他,只求能够保住自己这条老命,其他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元载负手而立,他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高大而威严。
烛光在他那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使他的面容看上去更加阴森可怖。
他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希烈,就像一头盯着猎物的豺狼,眼中闪烁着贪婪和凶狠的光芒。
陈希烈的发髻散乱不堪,花白的胡须上还沾着些许口水,此刻的他哪还有半点朝廷重臣的威仪可言?
往日里,陈希烈还十分注重维持自己宰相的威仪,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穿着打扮,都力求做到端庄得体。
然而,今日的他却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活命才是他最迫切的需求。
“左相大人。”元载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紧紧地缠绕在陈希烈身上,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陈希烈听到元载的声音,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头,满脸惊惧地看着元载,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您这话若是传出去,恐怕会让军心大乱啊。”元载的声音如同刺骨的冰水,直直地灌入陈希烈的耳朵里,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站在一旁的严武,眼神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毫不掩饰地透露出对陈希烈的鄙夷之色。
严武身材高大,犹如挺拔的青松一般,他的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令人畏惧的杀伐之气。
他的声音冰冷而严厉,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堂堂大唐宰相,不思守城报国,反倒想着逃命,当真是令人不齿!”
元载与严武对视一眼,元载的目光有些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严武则毫不掩饰地表达出对陈希烈的鄙视。
作为大唐的宰相,面对叛军围攻长安城这样的危机,陈希烈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如何守城,保护大唐的社稷,而是急于逃命,这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元载想起昨晚刚刚收到的裴徽密信,心中暗自思忖:陈希烈绝对不可能知道信中的内容,可他却如此匆忙地想要出城逃命,难道他已经猜到了什么不成?
元载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抬头遥望皇城兴庆宫的方向,目光深邃,仿佛能够穿透那层层宫墙,看到圣人所在之处。
沉默片刻后,元载的声音缓缓响起,虽然语气平淡,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圣人尚在宫中,左相却想着逃命,这是何道理?”
陈希烈慢慢地抬起头,他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庞上,岁月留下的痕迹如同沟壑一般深刻。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说道:“二位大人啊,你们有所不知啊!圣人……圣人恐怕已经在着手准备离宫了!”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元载和严武的耳畔炸响。
“裴帅猜测竟然是真的……”他们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仿佛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无法言语。
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出过度的惊讶,因为就在昨夜,他们在阅读裴徽发来的密信时,已经大吃一惊过了。
裴徽的那封信中明确提到,圣人必定会弃城而逃。
如此机密的事情,陈希烈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元载和严武不禁再次对视一眼,心中都暗自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
至少在对圣人的了解上,他们二人与陈希烈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老夫虽然只是个傀儡,但毕竟在朝堂上混迹多年。”陈希烈苦笑着,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圣人眼下的所思所想,老夫多少还是能够猜到一些的。”
严武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窗户,投向远方。
夜色如墨,兴庆宫的轮廓在朦胧的黑暗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座神秘而庄严的城堡,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夜晚的宁静吸入肺腑。
然后,他猛地转过头,凝视着陈然烈,那眼神如同鹰隼一般锐利,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
严武的声音很轻,但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威压:“所以,左相是想跟着圣人一起逃命吗?”
陈希烈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讪讪地笑了一下,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
然而,他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毫无愧疚之色,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说道:“正是!老夫如今只求活命,还望二位高抬贵手,看在这大半年来老夫一直言听计从、全力配合的份上,放老夫离去吧。”
元载和严武对视一眼,心中都暗自思忖着。
他们都清楚,裴帅扶持陈希烈当上左相,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如果现在放他走了,那么他们两人想要立下的绝世大功岂不是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瞬间化为泡影?
元载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好言哄骗陈希烈安心留下来。
然而,就在他刚要开口的时候,只见严武突然如疾风般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手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凌厉的气势,狠狠地劈在陈希烈的后颈上。
老宰相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走,身体像一滩烂泥一样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却是暂时昏了过去。
“严兄!你……”元载见状,不禁失声惊叫,但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看着严武那面沉似水的面容,心中对他的忌惮又增加了几分。
严武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他只是云淡风轻地甩了甩手,仿佛刚刚甩开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那个贪生怕死、毫无能力的老宰相。
“这等贪生怕死且无能之徒,还跟他说什么废话。”严武的声音冰冷而平静,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元载听了,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这大半年来,他与严武一同行事,对这个年轻人的了解也越来越深。
他不得不承认,严武在杀伐果断方面确实比自己要强上不少。
元载心中暗自叹息,这大半年来,他与严武相互配合,虽然在计谋上他可能略胜一筹,但在关键时刻的决策和果断行动上,严武却是当仁不让。
而且,这个年轻人看似莽撞,实则心思缜密,对裴徽更是忠心耿耿,犹如山岳般坚定不移,毫无二心。
元载这些天心中一直有个隐隐的猜测,他觉得裴帅派严武和他一起通过控制左相的方式,在朝廷上、官场上与杨国忠打擂台,牵制对方,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帮助他这么简单,更有可能是为了监督他、盯着他。
比如说,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因为成功地操控着陈希烈,从而大权在握,再加上他自己如今也是紫袍重臣,地位显赫,心中的野心就像那燎原的野火一般,熊熊燃烧起来,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然而,就在他心思开始活络的时候,严武却如同那敏锐的猎豹一般,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并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当面将他的这些小心思给点了出来。
当时的元载对严武的行为感到有些恼怒,毕竟被人当面揭穿自己的野心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却对严武在关键时刻对自己的提醒充满了感激之情。
因为他深知,如果不是严武及时提醒,以裴帅那雷厉风行的手段,恐怕他最终难以有一个好的结局。
正因为如此,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元载行事都如同那在薄冰上行走的人一样,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他在言行举止上对裴帅更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的不忠、不敬之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得裴帅不高兴,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严武凝视着元载,只见他的神色有些恍惚,似乎思绪已经飘到了别处。
严武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那闷雷一般,缓缓地说道:“元兄!裴帅密信中说得很清楚,我们的任务是控制朝堂,准备守城。”
“元兄!”严武的声音再次响起,犹如那洪钟大吕,震耳欲聋,将元载从恍惚中猛地拉回现实。
“啊,抱歉。”元载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我在想,既然陈希烈都能看出圣人要逃,那我们的动作必须要加快了。”
他顿了一下,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点头道:“殿下让你我二人做好三件事情。”
“其一,待那昏君和杨国忠等人如那丧家之犬般逃走之后,我们要迅速以陈希烈的名义控制整个朝堂。”
“其二,趁那昏君出逃且朝廷众人尚蒙在鼓里的间隙,让袁思艺假传圣旨,通过陈希烈盖上中书令印,任命严兄你为龙武军中郎将、郭千里为金吾卫大将军,再启用王维为吏部尚书,而在下则由兵部侍郎擢升为兵部尚书兼任京兆府尹。”
“如此一来,有我们四人通力协作,便有了调遣全城守军和各级官吏的权柄,然后即刻着手筹备守城事宜。”
“其三,便是与殿下默契配合,演好那力挽狂澜的大戏,为殿下登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铺平道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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