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白大致的说了两句，压根没敢深聊。
大晚上的，总不能拉着皇上吐槽这些烦心事吧？
不要老是给人上压力。
朱元璋盯着他打量半天，突然乐了：
“瞧你吃了黄连似的！事儿得一桩桩办，总不能全堆一块儿发愁吧？照你这样，咱还不得天天愁得睡不着觉？”
话是这么说，但瞧见陆知白这副操心国事的劲儿，朱元璋心里其实挺受用。
可陆知白肚里那点苦水，愣是没敢倒——
他最发愁的压根不是国事，是自己的荷包！
本来每年各项收支，可以有盈余，今年倒好。
从湖广往开封运粮，得先垫进去一大笔银钱。
毕竟涉及到那么多中转环节，不让利，下回就没人帮你办事了，哥三个只能算是赚点小钱。
又囤大黄囤到一半，价格“蹭”地涨上去了，感觉还没囤够呢；
还有之前的投资，回本周期也不短……
这些事，哪敢跟皇上提？连暗示都不行。
正琢磨着怎么糊弄过去，朱元璋来了一句：“走，一块儿用膳。”
陆知白慌忙拒绝。
推了两句。
朱元璋直接摆手，笑骂：“行了行了，不想吃就滚蛋吧！”
陆知白哭笑不得，只好拱拱手告退。
朱元璋望着他背影，眯眼看了片刻，笑了笑，接着向前走去。
第二天。
下了值，陆知白直奔曹国公府，来看看他的表哥咋样啦，顺便唠一唠。
曹国公府卧室里。
李文忠正在窗边榻上翻书，见陆知白撩帘子进来，便笑道：
“哟，稀客！太子少保，大忙人，今儿怎么有空？”
“表哥可别打趣我，”陆知白笑了，熟稔地往圈椅上一坐，随手从案上捞起个橘子剥开，“再忙也得来看您不是？”
他关切地询问道：“最近感觉如何？”
“好得很。”
李文忠的气色，已经比春天时候好了许多，脸上竟泛着一丝红润。
但他现在仍然深居简出，成日的在家中看书，只偶尔会给皇帝上一封奏疏劝谏。
其他时候，在朝中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
大家也只当他是在休养身体。
远离权力中心久了，和某些新贵比起来，难免显得有些黯淡。
不过新贵还是很敬重老前辈的。
这段时间，陆知白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每个月总要抽空来看李文忠几回。
调理身体是个慢功夫，容不得半点懈怠。
好在李文忠听劝，坚定信心，耐得住性子安心养病。
这几个月下来，气色确实好了不少。
他眼下没差事，也不可能再带兵打仗，干脆就整日窝在府里，低调得很。
今儿是陆知白加封太子少保后，头一回踏进曹国公府。
两人先是拉了阵家常。
李文忠突然压低声音，严肃道：
“这封赏，你不该接。陛下到底啥心思，不好说，但咱们心里得有杆秤。”
陆知白苦笑着叹气：“我当然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可陛下执意加封，我能怎么办？”
他心里也犯嘀咕，朱元璋这次反常的举动，实在不像往常打压年轻子弟的作风。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观察着。”
李文忠宽慰道：“你向来低调，不结党、不碰兵权，倒也没大毛病。”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有件事你得上心——和藩王的交情。”
陆知白点点头，嘴上没多说，心里却寻思：
不过是和老四、老五、老六走得近些。
这几个虽然有时候也不听话，但绝没反心，比起其他一个比一个离谱的类人生物，已经算安分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忽然都没了话。
李文忠沉默良久，从袖中掏出封信，脸色凝重：“徐达来信了……”
陆知白瞧他神色不对，忙问：“出什么事了？北边又有战事？”
李文忠摇摇头，长叹一声：“仗倒是没打，是他自己的事——得了背疽。”
陆知白眉头一皱，倒不算太意外。
李文忠盯着他，意味深长道：
“我记得，你早写信劝过他，让他讲究卫生，当心得这病……还真被你说中了。”
“我真没有咒他啊！”陆知白真是哭笑不得。
“这病，这年头也常见，我当时说得，好像挺委婉的……估计太委婉了，他没当回事吧。”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问道：“魏国公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文忠皱眉说：“就是日夜疼痛，旁的应当没有什么。”
背疽在这年头，可是被视作绝症，除非医术十分高明，才能够救治。李文忠自然是要忧心忡忡。
陆知白飞快的思索着，说：
“不妨事，燕王殿下那里有医学研究所的人。现在有大蒜素，至少是可以控制吧~”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也没有个底，毕竟，病和命是两回事……
李文忠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说道：
“我已经给徐达回信了，让他不要逞强，好好找大夫医治。背疽这病可马虎不得，得安心静养。”
他放下茶盏，神色中满是担忧，“但愿那老小子能听进去，别由着性子胡来。”
他没说的是——
信里还告诉徐达：
“这小子邪门得很！若不是也算熟悉，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方士异人转世！他早已提醒过你，如今竟真应验了……
再加上北方大雨，提前治理黄河，这般未卜先知，实在叫人脊背发凉……莫非由是圣宠不断？”
李文忠也没有摸明白陆知白的路数。
但他觉得，朱元璋肯定比其他人知道得都更多……
所以先前陆知白挤走太医院的人，紧锣密鼓的帮他安排治疗，是不是也是因为……
提前预知了什么？
……
第二天。
朱元璋也看到了北边的奏报。
“徐达那老小子，怎么就病了？”朱元璋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忧虑。
他想起前段时间，钦天监禀报说，太阴星侵犯上将星。
主大将凶。
朱元璋对于这些，心中还是颇为敬畏。
当时听了心里就老大不高兴了。
没想到……
“难道当真应在徐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