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白笑着应道：
“那是自然，陛下不是说了吗？叫你跟随我左右。”
常茂皱着眉头，看着窗外，不搭理他。
又过了一天。
大清早。
陆知白带上朱尚炳，还有从一堆兄弟那里化缘来的礼物，与常茂一起，前往鸡鸣寺看望秦王朱樉。
他们突然出现，秦王自然是喜出望外。
尤其是还看到了儿子。
秦王就算情感再淡漠，但现在也很需要亲情来抚慰心灵。
而且邓氏已死，她留下的唯一的儿子也就无比珍贵了。
秦王和他们寒暄一番，就抱住儿子不撒手。
朱尚炳有点怯生生的，不太习惯，但还是任他抱了。
秦王问道：“炳儿，咱们爷俩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你这段时间过得如何？在宫里可学到东西了？”
朱尚炳点了点头，乖巧的道：
“父王，我在宫里一切都好，也学了一些东西。
我已经学会了拼音，是三姑父教我们的……”
他又轻声说：“他还给我们讲了好多好多故事……”
秦王看了陆知白一眼，露出欣慰的笑容。
但过了片刻，他看着儿子，便想起邓氏。
顿时收敛起笑意，微微皱眉，神情有些复杂。
朱樉摸了摸朱尚炳的头，接着问道：“你还记得母妃吗？”
朱尚炳的脸色微微变了，想了一想，小声说：
“记得……母妃是个坏蛋……”
秦王听了，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
他瞪着眼睛，怒道：
“你在说什么？是谁这么教你的？！”
朱尚炳被他吓了一跳，缩了缩身子，虽害怕，却还是低声说：
“好多人都这么说，母妃做了很多坏事，惹得皇爷爷生气了，所以才会惩罚她……”
秦王瞪了他片刻，眼睛微微红。
他的神情，像是被大锤击中心脏。
他一直深爱着邓氏，没想过会从儿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陆知白也很惊讶，小家伙居然会这么说，但这真不是他教的啊……
秦王却也不在乎旁边还有人，皱眉，不可思议的问儿子：
“你母妃死了，你就一点也不伤心？还议论她的过错……有你这样做儿子的吗！”
朱尚炳瘪着嘴说：
“我伤心啊……母妃死了我当然伤心。母妃是因为做坏事才死的，我更伤心了，我好难过……啊呜呜呜……”
秦王怒气冲冲的抬起了巴掌。
朱尚炳又怕又委屈的嚎啕大哭起来，在他怀里挣扎，向陆知白跑去：“三姑父……”
陆知白：“……”
陆知白见此情景，赶忙出声打圆场：
“童言无忌，小孩子不懂事，净瞎说，二哥千万别往心里去。”
这时，朱尚炳一头扎进陆知白怀里，紧紧抱着他，回头警惕的望着秦王。
秦王直勾勾地盯着儿子，眼中满是震惊与伤痛。
他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眼眶也渐渐泛起了红。
可终究还是深深吸气，一言不发。
常茂站在一旁，斜眼瞟了瞟陆知白，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他心里暗自琢磨，今天这一出，该不会是这家伙精心策划的吧？
他对秦王家这些家长里短的破事儿，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兴趣，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坐在了针毡上……
秦王冲他们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
“我想自己静一静……”
三人便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秦王。
陆知白轻轻拍着朱尚炳的背，轻声细语地哄了好长一段时间。
朱尚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哭累了，软绵绵地趴在陆知白怀里，小脸蛋上写满了委屈与郁闷。
常茂目光紧紧锁住他们，尤其盯着小孩子。
他心里竟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压根儿不信什么童言无忌，小孩子心里可明白着呢，朱尚炳说的肯定是真心话。
常茂忍不住想，要是自己有了儿子，会不会也被儿子嫌弃，当成耻辱呢？
难怪秦王那么生气。
沉闷的氛围如乌云般笼罩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有和尚端着素斋饭走了进来。
饭后，朱尚炳依旧像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陆知白身边，连看都不敢看秦王一眼。
他凑到陆知白耳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陆知白只能温柔地摸摸他的头，轻声安抚。
秦王站在十来丈远的地方，远远地望着他们，随后扬声道：
“妹夫，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陆知白无奈，只好把朱尚炳托付给常茂，叮嘱道：
“帮我照看小殿下。”
秦王带着陆知白走进自己的卧室，“咔哒”一声关上门，神色格外凝重。
陆知白心里咯噔一下，不清楚秦王到底要干啥，暗自警惕起来。
秦王低下头，眉头拧成了个死结，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脑子好使，见识又广。
你说，死人真的会托梦吗？”
陆知白思索片刻，才道：
“也许，是有的吧。”
秦王紧接着追问：
“那你说，真像佛家讲的那样，有地狱存在吗？”
陆知白面露难色，摊开双手说：
“这我可真不清楚，毕竟，我又没去过。
二哥，你是不是梦到什么了？”
秦王眉头皱得更深了，重重地点点头，郑重地说：
“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你可千万要烂在肚子里，别跟任何人讲。”
“大概从二月份起，我又梦到爱妃……她和平时不一样，跟我说，因为做了错事，在阴司受审后，被关在地狱受苦赎罪，要关三百五十一年……”
陆知白微微瞪大了眼睛，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这事儿虽然有点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但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他欲擒故纵的说：
“二哥，这不过是个梦，当不得真的吧？”
秦王抬起头，直直地盯着陆知白，语气笃定：
“不止一个，后来又做了好几次类似的。”
他神色愈发严肃，接着说：
“而且……之前元智方丈就暗示我，要多为她消灾祈福，让我好好做功课。
前些天我逼问他，他才承认，说邓氏已堕地狱，受刑之后，恐怕要转生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