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那个队员喘着粗气，已经放弃了试图掰开尸体的胳膊，俯下身去拉被尸体压在下面的另一人。
他急切地喊着：“钟副将！钟副将！！”
他们朝夕相处、共赴风雨，多少次危难时刻，他们曾把后背交付给彼此，建立起生死与共的默契，即便如今这张脸被血污和泥泞覆盖，他仍然一眼认出了钟齐。
那是他熟悉的寸头短发、锋利的剑眉、棱角分明的脸庞——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毫无生气。
队员忍着眼中的酸涩，哽咽着俯身去拉钟齐的身体，想将他从尸体下方拖出来。然而，他很快发现，钟齐的手臂死死抱住了什么东西，就像被焊接在那具尸体上似的，丝毫无法撼动。
“快过来帮忙！”队长焦急地大喊。
三四个人围了上来，费力地将钟齐翻转到侧身的姿势——
“天啊，是……是将军！”其中一人大叫，语气中透着震惊与恐惧。
在钟齐与那具尸体之间，他们发现还有一个人，钟齐的双臂死死地环抱着他，尸体也像黏在他身上似的，两人将他罩得严严实实，只从缝隙中露出几缕银发，在泥浆的衬托下更加显眼。
“快！把这尸体弄开！”队长怒吼着，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慌乱。
“他箍住了将军的腰……手臂已经僵硬了……”其中一名队员咬牙说道。
咔嚓——
刀光一闪，队长毫不犹豫地挥刀斩断了尸体的一只手臂，紧接着又是第二刀，将尸体的双臂齐肩斩断。
他冷着脸，将刀利索地收回鞘中，一脚踹翻了那具躯体。
卡梅隆仰面直直摔进一个小水坑，几乎被污水淹没，当初有多耀武扬威，如今就有多污秽破烂，众人视线扫过去，不是鄙夷就是愤怒。
“要把他也带回去吗？”一个队员问道。
“不用！”队长立刻回答，他一眼也懒得多看卡梅隆，淡声说：“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无法得知身份，现在立刻把将军和钟副将带出去急救！”
他语气中是不容质疑，众人迅速行动，将两只断臂拉下来甩到一边，抬起昏迷不醒的两人盖上保暖的毯子，向花园外的临时据点迅速移动。
雨势稍稍减弱，但依旧绵密地落下，像无数冰冷的指尖，轻敲着地面和岩石。夜色笼罩的大地显得更加荒凉，泥泞的高原散发出湿冷的气息，仿佛从土壤深处涌出的寒意正一点点渗透进人的骨髓。
远处，雨声混杂着风的呜咽，如同谁压抑不住的低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的潮湿味，偶尔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却只留下一瞬的光亮，反衬出黑暗更加深沉。四周静得诡异，只剩下心跳和雨滴交织出的无形压力，让人仿佛身处一场无法挣脱的梦魇。
每个人心中都像压了一块巨石：对于钟齐，他们心中充满了同僚之情，谁也不愿失去这位曾并肩作战、英武忠诚的副将；而对于弥杉他们更是不安——他的身份太过特殊，他既是天龙国的栋梁，更是元首疼爱的的义子，若他真出事，不仅会打破国内势力的平衡，还会激化与阿利卡的矛盾，加剧这境地区的紧张局势，又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快，加快速度！他俩千万不能出事！”队长低吼着催促。
一行人走下破败的台阶时，一个矮小有点佝偻的身影站在那里，队长扫视过去点点头，留下一句“在小水坑里，不要耽搁太久”，然后脚步不停地走远。
一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又只剩滴滴答答的落雨声。
那人一步步走进这片废墟，他脚步不快，每一步似乎都需要斟酌和下定决心才能在满地狼藉中落下脚；他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电筒，光线随着犹豫的动作起起伏伏，可不论照亮哪里都像看到了阿鼻地狱，黑暗血腥、狰狞可怖。
“嗬，嗬……”拉提喘着粗气，寒风吹不散满头大汗，他心如擂鼓，嘴里喃喃：“全，全毁了？那么多人，都成了肉泥……”
“呃…我是造了什么孽，要看这些……”
哗啦——
正左顾右盼，他没注意一脚踩进了水坑里，脚底立刻感觉到了凉意，他赶紧拔出脚使劲跺了跺：“啧，脏死了！怎么有个水坑……水坑！”
他记起刚才队长的话，将电筒一晃对准水坑——微微颤抖的光亮中一个类似柱形、满是泥浆的物体出现在眼前。
“这是什么？”
拉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弯腰眯着眼凑过去：“这是……”
“啊！！”
拉提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牙齿直打哆嗦。他本来以为是一根柱子什么的，突然看到一双瞪圆的眼睛，极淡的蓝色眸子，分明就是卡梅隆！
他平复了一会儿，蹒跚地爬起来，绕到正面看去：高大威武不可一世的阿利卡之星此时跟古代人彘没有两样，只剩短短的一截躯干和头部；无论是显眼的金发还是威严的面容都被泥浆覆盖，好像曾经的辉煌也一并消失了。
“呵呵——”
“哈哈哈——”
拉提先是低低干笑两声，然后逐渐变成放肆的大笑。笑着笑着，他突然两步冲上去，眼中燃烧着无法抑制的怒火，狠狠踢向那冰冷扭曲的躯壳，像是要将所有积压的愤懑与不甘尽数发泄。
“你活该！”
“叫你耀武扬威！叫你仗势欺人！！”
……
几分钟后拉提喘着气停下，他毕竟年纪大了，过惯了好日子的身体已经透支，现在只觉得空虚和疲惫。
他冷冷地看着那截尸体说：“卡梅隆，你侮辱帕夏的仇我早该亲手讨回来，如今你身死债消，算你走运。”
“我们两清了！”
说完，他转身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一个甜美但冷漠的声音：“还没有两清！”
“帕夏？”
拉提一抬头，一个妖娆高挑的身影慢慢走近——帕夏穿着野战服戴着头盔，依旧遮掩不住她浓艳的美丽，但长睫下的眸子却带着冰冻的狂怒。
“你怎么跟来了？不是叫你在山洞等着吗？这里又冷又臭，可能还有危险，我们快回去吧。”拉提迎上去，拉着她胳膊就走。
“父亲！”帕夏不满地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到卡梅隆身前，皱眉看着。
“帕夏，女孩子家别看这些，太血腥了。”拉提担心养尊处优的女儿受不了这些刺激，要是留下了心理阴影怎么办？
没想到，平时看到只虫子都会叫唤的帕夏此刻出奇地平静，看了一会儿她扬起嘴角，可笑道：“原来砍掉四肢，你也只有这么小一点，当初我怎么就那么怕你啊？”
“你知道自己现在很好笑吗，像块破抹布似的，哈哈哈——”
她一脚踏上卡梅隆的脸，狠狠踩进泥浆中，咬牙道：“当初就是用这张嘴，侮辱我折磨我的！现在吃屎去吧！！”
“你他妈个没用的货色，怎么就这么死了，我还没报仇呢！！”
“你叫我心中这股恶气怎么办啊？！啊！”
帕夏越说越气，像一头失控的野兽般轮番践踏他的胸膛、腹部，尖叫着：“死了又怎样？！不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