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宁觉得琳达需要好好说一说。
人家是救你,给你解围,你不可能看不出来,领不领情儿的不说,不能给人安罪名。
还有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做演员在大多数人眼里就是下九流的行当,今天这样的事情不会少。
因为你现在是学生,还有学校可以拦一道,如果你有一天真的进了电影公司,那面对的比这个可要直白多了。
你自己想一想,这个演员还要不要当,将来再碰上这样的事儿,怎么办?
不可能每次都能赶上有韩铄这样的,也不可能你回回都得拔枪自卫。
那就不是演员了,那叫杀手!
付宁在胡同里把琳达cei了个狗血喷头,他早就想说她了,看看她都把安晨曦气成什么样儿了?
都是家里人惯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但自己这个舅舅又不是亲的,他怕把孩子骂一顿又跑了,找不着再出点儿事,没办法跟安晨曦交代。
今天算是赶上了,她是想当演员,但在生活里也不能这么信口雌黄啊!
其实琳达说了那句话就后悔了,她不是不知道今天多亏了身边这个少年,但是架不住一股子邪火在心里蹿。
家里人不支持她做演员,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这个职业容易被人轻贱,今天遇到的事情也证实了这一点。
这站在台上,他们都还是大学生呢,人家上来就抱,还拉起就走,一点儿尊重都没有。
真的进了这一行,只怕跟付宁说得一样,更直白、更花花,到时候让她如何自处?
听着付宁一句一句的敲打,琳达的脑袋终于是低下来了,“舅舅,我错了。”
“你不用跟我说错了,跟他说!”付宁指了指边儿上的韩铄。
琳达立马转身对着被她冤枉了的人鞠了个九十度躬,“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给你罗织罪名,我不对!”
韩铄是没想到今天一冲动救个人还跟付宁有关系,也没想到她张嘴就说自己是坏蛋,更没想到付宁会为了自己把这个外甥女骂一顿。
现在看着眼前使劲鞠躬的女孩子,他一时之间居然语塞了。
连安在边儿上看了一会儿,笑着圆场,“行了,都穿得挺薄的,韩铄你带着她去四姑奶奶那儿找找二香的衣服,给她换换。”
但是对着琳达说话却也是不客气,“丫头,这小子是罗二爷的徒弟,天天功课多得山一样,怕是没功夫欺男霸女去!”
然后顿了顿,眼睛在韩铄身上上下一转,“再说了,他比你小几岁,刚十五,平时也不太跟着我们往风月之处走,你真让他欺男霸女,只怕不会吧?”
最后一句他是跟韩铄说的,本来那孩子是脖子红,让琳达气的。
现在一下都红到脑瓜顶儿了,纯让大爷挤兑得,又羞又恼。
连安逗了孩子两句,让他们换衣服去了,但是最后还是嘱咐韩铄,别忘了把事情收了尾。
“我知道了,大爷,要犯已押送南京。”
韩铄跟他应下来,转头跟琳达凶巴巴的说:“你是三叔的外甥女,也不是外人,我一会儿就送你回天津,短时间内不要再来北平!”
“哦。”琳达现在可是乖了,在心里已经给自己抽了七、八个大嘴巴了,让你口不择言!
看着他们拐进了隔壁的门,连安跟付宁说:“这丫头当演员确实是有点儿天分,就她最开始那一句,那眼神儿、那身段儿,我都差点儿以为咱家狼崽子真干什么了呢!”
付宁宁可她没什么天分,能踏踏实实生活多好。
《法币改革令》在民间掀起的波澜余韵悠长,国人几千年了都认银子是好东西,从内心里是不大信得过那纸票子的。
不过一般人家也存不下几块银元,日常生活用的都是铜元。
可也有挟私报复的,这个月付宁走在大街上都看见好几起有带人查抄银器的了。
都是沾着些私人恩怨的,带着专员上门,或是掘地三尺,或是挖墙掏洞,必要把人家藏起来的私财搜出来。
然后在一片哭天抢地的咒骂里,扔下一沓子的纸币,大摇大摆的离开,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他们这条胡同还算是清净,连安虽说浪荡,但是开旅馆做生意的人,还是讲究个和气生财。
邻里邻居的都处得不错,大家都闷着头过自己的日子,没有瞎找事儿的。
就是富海天天在家里转磨,手里有点儿银子,今天在这儿挖个坑,明天在那儿掏个洞,藏在哪儿心里都不踏实。
桂平开始还说几句,后来就随他去了。
只要他就在院子里折腾,那就爱挖挖、爱刨刨吧。
总比上大街胡说八道强。
不过就是自己家里人走路小心点儿,别崴脚就是了。
要是能把那两个手榴弹露出来,就更好了!
付宁这两天闲得没事儿,就猫在阜成门院子里,对着拾福峪的地图做规划。
等过了年,他打算把付闯带回来的那六个孩子也都带到拾福峪去。
他们在北平住得紧窄不说,情绪都不高,只是自己抱团儿,也不爱跟外界接触。
拾福峪那边孩子多,原来小庙里的孩子也都是孤儿,大家往一块儿凑一凑,对他们的心理健康应该会好一点儿。
进了腊月,这天儿陡然就冷下来了。
这不,飘飘洒洒的雪花往下一落,付宁肚子里的馋虫就给勾出来了。
打发苗家兄弟上街去买了羊肉,他把家里的铜火锅找出来刷干净,冬天的第一场雪还不得配顿涮羊肉吗?!
羊肉是付闯切的,那刀工,没挑儿!
一片一片红白相间的羊肉,切得薄薄的,过遍水就变色了,裹上厚厚的芝麻酱,再来口糖蒜,那可真是叫美!
四个人围着桌子正吃得高兴,院门口传来了“邦邦”的敲击声。
大家手上的筷子都是一顿。
付宁擦了擦嘴,起身往院子里走。
又是腊月,又是下雪,门外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