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醒过来是在一个温和的下午。
“叔叔，我们不回家吗？”
窗外是柔和的阳光，窗台的玫瑰花藤缠绕着蔓生进来，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和城堡连廊的一角。
季寻坐在梳妆台前，捧着梳妆镜，有点恍惚地问了一句。
在她身后帮忙梳理长发的安德雷斐斯动作停了一下。
对于男性而言过长的眼睫覆盖着灰雾一般的眼瞳，祂唇角略微凝滞了一瞬间，又若无其事地开口。
“这里会是我们的新家。”
“Selene，你依然会是世界最喜爱的那个存在……”
季寻怔了一会，“那父亲呢？”
安德雷斐斯垂眸轻笑了一下，“如果你选择了这里，他也会很开心。”
这是祂们两个的约定，也是祂们两个的选择。
季临渊做不到强迫她接受新的命运，愿意等待和她不死不休的结局，但安德雷斐斯可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
不如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本来就是所有人默许的结果。
季寻有点听不明白，她放下镜子，抬手按住自己的额角。
“什么时候可以把我的时间和记忆还给我。”
脑子里空空如也的感觉不是太好。
虽然对安德雷斐斯完全没有印象，但深埋在灵魂中的亲近告诉她——祂说的并不是假话。
而且约书亚和海因里希确实是在记忆中跟她无比熟悉，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
远比李炘南他们要亲近得多。
安德雷斐斯略微沉默，“等这个世界彻底融合的那天。”
“Selene，请你耐心等待。”
祂抬手扣住少女纤弱的肩头，“包括这具孱弱的身体，你很快也可以彻底舍弃。”
镜中的少女发间仍生着一对可爱的猫耳，听到他的话之后还懵懂地抖动了一下耳尖。
安德雷斐斯轻笑出声，“但也许可以等季临渊看看你如今的模样。”
大概也会觉得很可爱吧。
……
日益动乱的界域和诡异的天色越加反覆，不过短短一周时间，世界就已经变得和之前大不相同。
原本的规则和力量成倍的放大，就连地球本身，似乎都在无形中在成长。
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几个人甚至已经能通过电子设备和原来世界的人对话，三个世界彻底融合也只剩下一步之遥。
但客厅里的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端木燕倚在装饰用的罗马柱上，注视着窗外变幻莫测的天空，一张脸上再也提不起一点笑意。
北淼手肘撑在腿面上，半垂着的眼睫覆盖下，眼神暗沉得彻底。
一屋子的人都是如此沉默，乔奢费有些受不了沉滞的空气，略微深吸了口气又呼出。
李昊天闪身回来，修罗的身形瞬间和他分开。
一人一铠甲看起来情绪都不是太高。
半晌，徐霆飞才恍惚着出声，“还是没有找到吗？”
“没有。”
之后再也没有人开口。
“唉，我真是受不了了，你们为什么都这样啊，她临走还特地带上东西，应该是不会走远吧？”
本来已经算是沉稳的马阔海实在熬不住，啪的一下拍在茶几上。
“老是这么干等着找人也没用吧，暗影那边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大家都不管了吗？”
萧风撑着沙发扶手坐在他旁边，被他这样一惊，挑了下眉，眉头越发皱得冷厉。
“先听他们怎么说吧。”
“……”
“没用的。”西钊眉眼里此时已经全是自嘲的冷笑，“她一定是彻底抛弃我们离开了。”
东杉沉默了一会，“话也不能这么说，不管怎么样，小寻都说过，她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来的，没道理会在这种关头甩开一切离开。”
这句话似乎勉强给剩下的人提起一点希望，李炘南沉沉叹了口气。
“再继续找吧。”
无论如何，她应该还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真的找寻无果的话，也许李炘南还能接受彻底见不到人的结果，但是他已经亲手拥抱过那个失去记忆的小姑娘。
前些天还在怀里撒过娇的人就这么再次不见。
他怎么能甘心。
“帝皇是怎么说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坤中按住李炘南的手臂，“炘南哥，你跟炎龙有没有问过帝皇铠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比起他们，李炘南这个曾经和帝皇沟通过的人应该能从祂那边得到一点线索的吧。
作为天道化身，对于她的情况，总比他们这些普通的人类要清楚得多。
李炘南摇摇头，“祂暂时没有回应我，炎龙说，帝皇现在本身也在被世界融合影响的阶段。”
吴刚闷闷砸了一下墙面，急得恨不得出去跑上两圈缓解焦躁的情绪。
大马金刀坐在旁边的修罗啧了一声，“老家伙回来了。”
就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刺目的光芒闪过，金色的铠甲出现在眼前。
帝皇铠甲对众人唯一点头。
北淼几乎是瞬间做出了反应，焦急之下的语气也没有平时的尊重。
“小寻她……”
没有在意召唤人的过度僭越，帝皇抬手下压了一下，示意他冷静下来。
“她是被自己的家人带走了。”
邪神的意志携带着深渊的力量裹挟在世界的背面，由不得帝皇和暗影随意再去从祂那里把人带回来。
这也算是祂们三个立下的约定，只不过中途加入的帝皇和最开始和邪神达成约定的暗影都因为各种缘由，多少背离了最开始的誓言。
但目前看来，邪神的目的也不单纯。
祂最初可没表露过会把这三个世界作为诡异存在新的乐园。
帝皇还算平静的一句话，直接让一群人都懵了。
“家人？”端木燕有点恍惚，“是她的哥哥？还是她的父亲？”
算是一群人里唯一听她提起过家里人的一个，他的反应是最快的。
李炘南和东杉对视了一眼，似乎也有些茫然。
马阔海咦了一声，“干什么，你们不是自诩跟她很亲近吗？居然知道的还没端木多吗？”
安迷修拧起眉，不太确定地开口，“将军曾跟我提过她的父亲。”
那时候大战结束，他和乔奢费被带回了阿瑞斯一段时间，在监狱见到路法的时候，他有提过见到少女父亲的事。
“是个强大到超越想象的存在。”
路法当时是这么说的。
李昊天看了他一眼，又有些迷茫地面向帝皇，“是小寻的父亲要把她彻底带走了吗？”
徐霆飞怔怔开口，“这样的话，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她？”
扪心自问将心比心一下，如果自己是小寻的父亲，在发现心爱的女儿在三个世界饱经流离，经历了这么多之后。
一定第一时间是把她带回家，然后——再打死他们这几个居然敢欺负她的黄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