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代灵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了。
半梦半醒间，代灵灵感觉到有一具恒温的陌生躯体躺在他身边。
九年时间，代灵灵身边并没有任何的人。
导致代灵灵清醒的速度非常的快速，下意识就想将人钳制住，可惜，代灵灵还没有动作。
图灵先一步止住了小人的手腕。
“别动，你身体还没好。”
代灵灵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伸出去的手就想抽回，“你没事情做吗？”
对于图灵，代灵灵的态度是很模糊的，也不知道该有一个什么样子的态度。
从很多小细节中，代灵灵会有一种恍惚，他真的很像小时候陪伴过自己一个小机器人。
就像现在，习惯性在紧张的时候，心跳总会停三下，跳三下。
代灵灵将人推开。
绕过床上的图灵，下了床，视线环视了一圈，也不管图灵，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下，代灵灵也没什么拘束了。
洗漱了一番。
煮了些热水，这是他的习惯，每天的习惯。
等他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图灵并没有离开。
代灵灵随意隔着玻璃看了眼坐姿过于端正，显得有些刻意的图灵，叹了口气。
倒了两杯热水。
递了一杯给图灵。
图灵接过的那一刹那，表情愣了一下，延迟了一瞬后，又开始刻意细微地不动声色地矫正姿势。
代灵灵看在眼里，视线落在图灵的那张神只般地脸上。
“学不会，就不要学了。”
毕竟，人类不会徒手去接100度滚烫水温的热水杯身后，被发现了，又刻意的开始矫正成人类的放松姿态。
这与自己的小机器人被发现时，或者犯错时，习惯一模一样。
甚至，当初代灵灵曾经很多次问过小机器人，为什么想成为人类。
他总会沉默。
都到归墟了，他总该能回答自己了吧？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瞬。
图灵并不知道代灵灵有没有知道自己是谁，可，习惯不会改，小人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已经发现了他就是那个残破的机器人。
图灵死死盯着代灵灵，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或者，被发现后，他会有什么表情，可人类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很是冷漠。
连他这个机械芯子都受不了的冷漠。
一杯七八分满的热水，被图灵以一种人类无法掌握的角度以及高度，水面甚至没有任何的波动，动作流畅地放置在了桌上。
图灵能确认，人类认出了他。
可他有些不高兴。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代灵灵沉默了。
他确认他的小机器当然是在今天，表情的延迟，与重复性的不自觉一些小动作，以及通过这些天的相处。
当然，或许，还要更早一些。
他总不能说，在星汉区没找到机械文明的那一刻吧？
毕竟，以当时二十一世纪小机器人不成熟的伪装，并没有瞒过当了多年的杀手。
那时的它，表现的并不像真正的机器人。
更何况，日渐相处下，代灵灵自然会发现这一点，甚至很多危险任务，如果没有他，他完不成。
他们仿佛是天生即时配的合作伙伴。
来到归墟的时候。
那种长久合作之下的默契，在归墟重新上演，那股熟悉的感觉萦绕在代灵灵的生活中。
他总不能说，他凭熟悉感，感觉有熟悉一直在他的身边吧。
他并没有证据，有的只是一种感觉。
代灵灵视线落在图灵的身上，年少时遇见的那个话多的小机器人与眼前的人影渐渐融合在一起。
原以为，他二次死亡后，不会再有这么熟悉自己的伙伴了。
现在的小机器人也变了，变得更加强大了。
甚至，可以真正的保护他了。
可代灵灵数次想问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归墟。
可他自己都死亡出现在了归墟，代灵灵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原本。
代灵灵都做好了在归墟有始有终的打算。
从一开始，陪伴自己的就是小机器人，而最后，陪伴自己的仍然是他，即是小机器人也是图灵。
仿佛时间是一个轮回，弥补了他们没有相互陪伴的最后一段日子。
“还以为你要一直躲着我。”
图灵移开了视线，小声道，“我从来没想离开你。”
“所以，别一个人面对，好吗？”
即便代灵灵不清楚现在的局势，但也能猜到，外界动荡不小，即便身在归墟的他都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风向。
图灵低眼看着面前冻龄的精致小人，接近在归墟待了十年了，小人的模样一如往昔，岁月对他尤为厚待，对他来说却恍若隔世。
小人认真的注视着他，表情一如既往并未改变，阴郁已久的心仿佛瞬间有一道阳光照了进来，正在慢慢融化着积年的冰雪。
记忆开始倒退，他从没有告诉过代灵灵，他能看见他体内的印记，准确来说，是粒子，特殊到有些奇怪的粒子。
现在，熟悉的印记，他又重新找回来了。
代灵灵轻声打断了图灵的呆愣，这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在想什么？”
图灵从尘封的记忆中抽离，视线落在对面的小人身上。
无端却带出了更多的回忆。
刹时间，图灵脸上微沉。
他极力抑制着内心深处的恐惧，两只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害怕什么，仍在强装表面镇定。
他害怕代灵灵发现事实，他更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