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破浪号”这艘风格混搭的巨舰（醋香、酸雾、龙角撞角、引擎黑烟），像条闯错地方的怪鱼，缓缓停靠在了玄天剑宗纯白如雪的剑石码头上。
与气势恢宏的擎天剑崖和肃穆森严的巨剑雕塑相比，这船显得格外扎眼，引来了码头上不少身着藏青色劲装、背负长剑的玄天弟子侧目。
“嘶吟…（乖乖…这地界的风都带着‘刺儿’！）”小红打了个不自在的响鼻，紫晶龙鬃的毛尖都被无形剑气激得微微竖起，但血脉深处又隐隐有些蠢动。
船尾引擎的醋味黑烟勉强熄了，但那股酸香和铁锈血腥混合的“归墟特产味”却浓郁地散开，让习惯了海腥和金属铁锈味的港口都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
石磊骸骨挺立船首，宽大的葛布斗笠低压（遮掩身形），手握那枚冰凉的玄天令牌，锐金之意灼灼烫手。
巴图兄弟缩在船舷边，大气不敢出，被宗门气场压得像两只鹌鹑。
阿福努力挺直腰杆指挥伙计下锚，腿肚子却在打颤。
很快，一队气息凌厉、眼神如剑的玄天巡港弟子快步走来。
为首是个面容刚毅的中年修士（金丹初期），目光扫过怪船和那对显眼的紫晶龙角，落在石磊手中的令牌上时，瞳孔猛地一缩！
“来者止步！何宗何派？呈验关隘令牌！”声音如同金铁交鸣，自带一股锋锐之气。
石磊依言，斗笠微抬，手中令牌平平送出。
令牌上完整的水波青锋剑纹在靠近巡港弟子时骤然亮起微光！
嗡！
一股属于宗门嫡系的锐金剑意波动散发出来！
巡港弟子们腰间的制式长剑纷纷发出一阵低沉共鸣！
中年修士瞬间单膝跪地！身后弟子哗啦啦跪倒一片！
“参见宗门令牌特使！”中年修士声音带着激动与敬畏，“弟子裴英，瀚海剑崖巡港司值守！不知上宗特使驾临，有失远迎！”
石磊心中了然，凌云峰前辈在宗门地位果然极高，遗物令牌竟有如此效力。
“我非玄天弟子。”
石磊声音平静无波，透过斗笠传出，“此令牌，乃受人之托，欲交还贵宗一人。此人乃令牌原主之师。”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事关前代真传弟子‘凌云峰’踪迹。”
“凌师叔祖？！”裴英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您是说……失踪近百年的凌云峰师叔祖有消息了？！”
“正是。”石磊点头，“令牌乃凌前辈最后遗物。
他在东荒某处陨落，遗愿嘱托我持此令寻其师门，以报其昔日恩情于万一。”
裴英脸上瞬间被巨大的悲痛与难以置信覆盖，身躯微颤：“师叔祖…竟然陨落了…”
他沉默良久，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此令牌乃师叔祖当年随身的身份象征，更刻有宗主亲传剑印…阁下能携此物穿越归墟险境寻到此处，已是天大恩情！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石磊，无名散修。”石磊简单道，“受凌前辈遗泽，受恩当报。寻人还物，乃分内之事。”
裴英闻言，脸上恭敬之色更浓：“石前辈大义！此恩玄天剑宗必不敢忘！还请前辈随弟子前往迎宾阁，宗主正在崖顶与太上长老商议要事，闻讯后必定亲自出关相见！师叔祖之师……正是本宗太上长老‘离尘子’祖师！”
石磊心念微动，正主终于有了着落。
离尘子…凌云峰师尊。他了却心愿的第一步，终于触手可及。
船入玄天，瀚海剑崖的 码头虽宏大无比，细看却冷清。
停泊的大型灵舟不足十艘，多为类似“无名·破浪号”的“边角料混搭风”中小商船或探险船（冒险来归墟边陲寻宝），不见中州腹地常见的、长达千丈的顶级宗门战船或奢华的浮空商楼。
空气中弥漫着孤绝边关的冷硬剑气与咸腥海风。
宗门弟子 巡港司值守裴英身为头领，修为也仅金丹初期（放在东荒可当老祖），身后弟子多为筑基期。
偶尔御剑飞过的年轻弟子，气息大多在筑基中后期徘徊，金丹修士都少见。
玄天根基在此，但真正的核心力量与顶尖强者显然不会常驻这远离中州繁华的“海角天涯”。
……
就在石磊随裴英前往迎宾阁的路上，遇见几名年轻弟子在巨大剑柄形石碑旁交流：“陈师兄，听说你族兄十年前考入了‘天工坊’？那可是在‘紫微皇朝’境内的顶尖大宗！离我们这儿多远呐？”
一个背剑青年（陈师兄）脸上带着羡慕与向往：“远？何止是远！我们瀚海剑崖在云荒东域最东边的海角！紫微皇朝？那是中州腹地三十六大人皇王朝之一！得先穿越横跨数万里的‘沧溟妖海’，再飞渡比妖海更大的‘三山六国’界域屏障，据说还要搭上星轨浮空舟走个把月！万里迢迢？那是亿兆里起步！我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走到皇朝边缘看看…”
另一个弟子咂舌：“我的乖乖…那咱们剑宗在中州…”陈师兄苦笑：“剑宗的威名，自然响彻整个云荒界！但咱们这‘瀚海剑崖’分舵嘛…嘿嘿，就是宗门在东域海防线上最偏远的一个哨所兼流放历练点儿罢了！真正的祖师堂、核心弟子，都在中州腹地‘万剑灵峰’。没看离尘祖师都常年闭关不出嘛？守着门户清苦呗！”
裴英听到弟子议论，略带尴尬地咳了一声，忙解释道：“石前辈见笑了。瀚海剑崖虽偏远，却是宗门掌控云荒东海、扼守归墟门户的重要据点。弟子们心向中州繁华，实乃人之常情。”
他没说的是，此处灵气受归墟死寂影响，远不如内陆充沛，加上凶险环伺，非有大毅力者难留，修为自然难以拔尖。
石磊心中恍然。
原来这擎天剑崖并非玄天剑宗的核心山门所在，仅仅是宗门在浩渺云荒界东域最偏远的一个“哨所”！
真正的玄天剑宗核心，在那遥不可及的、由三十六大人皇王朝等顶级势力瓜分的中州腹地，距离此地恐怕要以“界域”为尺度计算！
凌云峰的师尊离尘子在此地闭关坐镇，既是守护宗门边关，恐怕也有几分……镇守流放的意味？
“吱嘎…小磊…这地方…看着吓人…其实也挺偏的？”小柳精藤尖在斗笠下轻颤。
小红打了个响鼻，龙眸望向西方：“嘶吟…（那些破空飞的大船…味道好香！灵气比这儿浓一百倍！本马闻到了更广阔的醋膏味儿！）”
石磊不动声色。
离尘子祖师还未现身，但这剑崖边缘与中州腹地的鸿沟已然清晰。
他要送还令牌，了却心愿的目标就在近前，但目光已悄然投向小红的嗅探方向……
那里，才是“中州”真正的开端。
归还令牌后，这浩瀚无边的中州画卷，才将向他徐徐展开。
迎宾阁古朴雅致，悬于半崖，俯瞰墨渊海。
裴英恭敬奉上灵茶（蕴含微弱剑气，口感辛辣），便退去通报。
石磊静坐窗前，手握令牌，骸骨沐浴在瀚海剑崖孤绝的落日余晖中。
小红趴在他脚边，尾巴百无聊赖地扫着，龙角上的金印微光不息，仿佛在回应那即将见面的因果。
离尘子祖师的脚步，已在悬崖云海深处隐约传来。了却恩情第一步，只差面呈令牌，言明遗讯。
而中州真正的波澜，仿佛在令牌之后的无尽云海下，翻滚着巨大的漩涡，等待着他的“无名·破浪号”……再次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