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僵在原地,战术手电的光斑在徐行周身明灭不定,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你愿意帮忙?”
他眼底翻涌的狂喜尚未完全舒展,便被徐行泼来的冷水浇得透凉。
“别高兴得太早。”
徐行甩了甩发麻的手腕,破损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我跟你走,是因为不想再看这世道继续烂下去,但不意味着我要当你们的提线木偶。”
雷光顺着他指尖游走,在焦土上烙出蜿蜒的纹路:
“第一,我保持绝对独立,不听命于任何组织,任务接与不接,全由我自己决定。”
玄真张了张嘴,喉间滚过无声的抗议,却被徐行森冷的目光逼回喉咙。
“第二。”
徐行屈指弹在昆乌剑断裂处,铮鸣声响彻废墟:
“我的修为、功法,包括如何驾驭雷霆,全都不许过问。谁敢窥探,别怪我剑下无情,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我要发起疯来… …”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正在集结的幸存者:
“第三,我要先回五庄观。”
“五庄观?!”
玄真失声惊呼:
“那里早被血修列为重点目标,如今暗桩遍地,你现在回去……”
“这是我的事。”
徐行打断他:
“五庄观有我要的东西,也有我要保护的人… …你也可以理解为这里是我唯一的弱点,如果连这个弱点都没有了的话,呵呵,说不定我真的会疯的… …你们若想合作,就答应我的条件,若不愿意,就当我刚才的话是放屁。”
他转身欲走,又似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
“还有,别指望我感恩戴德。我救的不是你们,是自己的道心,至于这即将崩塌的世道… …那是顺带手的事。”
玄真盯着徐行的背影,夜风卷起满地弹壳,在两人之间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好。”
玄真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
“我代表上面答应你的条件,但… …你至少要告诉我你的计划,血毒蔓延的速度超乎想象,我们等不了太久。”
徐行摩挲着剑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一个月。一个月后,我给你答案。但在那之前,别派人骚扰我,也别试图追踪。”
他周身雷光骤然暴涨,化作一道银蛇直窜夜空,转瞬消失在云层之中,只留下玄真呆立原地,望着空荡荡的天际线,耳畔还回响着那句余音袅袅的警告:
“记住,别挑战我的底线。”
… …
没多久的时间,第二批次的直升机抵达。
玄真搀着幸存队员登上直升机时,裴三齐突然拽住他的胳膊。
旋翼掀起的狂风卷着硝烟,几乎要吞没两人的对话。
“你… …真的会将今天发生的事如实上报?”
裴三齐的声音沙哑,脸上血污混着尘土:
“就像倔驴说的,你能确保,你的上级是真的为了天下苍生?”
玄真望着远处徐行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
“怀疑一旦成立,任何人都无法幸免,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我不行… …毕竟血毒之下没有退路。”
他低头检查急救包,绷带早已用完,只剩几支抗生素在金属盒里碰撞出轻响:
“当然… …他若真想走,没人拦得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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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还未飞行两百公里,徐行便坠入密林深处。
夜风裹挟着雾气灌入肺腑,他倚着树干,大口喘着粗气。
刚刚那场大战,他的丹田其实早就消耗殆尽了。
强撑着飞出这么远的距离,也只是不想在玄真面前露怯而已。
最关键的是… …
他不确定那番话传达过后,上面的态度是什么,所以更不愿意以现在这种状态面对未知了。
其实… …
那番话并不完全是气话,其实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雷光在他掌心明灭不定,像极了此刻摇摆不定的思绪。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再强,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单枪匹马对抗血修,就如同以卵击石——刚才摧毁一个小小营地,便已耗尽他的所有手段,若面对真正的暴力机构,结局可想而知。
他并非真的冷血。
只是见惯了所谓“大局”下的牺牲,不愿再重蹈覆辙。
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
与上面合作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却是相对稳妥的选择。
至少这样。
他能利用集体的资源提升实力,也能在暗处为三齐他们筑起一道防线。
“变强……”
徐行盯着掌心消散的雷光,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他想起独自赶路时,在变电站强行汲取电能的狼狈。
想起为躲避可能的追踪者,不得不独自穿行于秦岭深处的夜晚。
那些时刻。
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
可眼前这翻涌的大势,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我还不够强。”
这句话在脑海中反复回响,像一记重锤砸在心头。
他明白,仅凭一己之力,连保护身边的裴三齐都难。
那些血修的势力盘根错节。
若真要掀起腥风血雨,自己能挡下几次?
玄真那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同一根刺,扎进他刻意麻木的心。
他想起老不死的临终前,眼里的不甘与释然。
那时的自己。
以为只要销声匿迹,就能逃离所谓“大局”的裹挟。
可现实是,无论躲得多远。
总有人因为他的存在而陷入危险。
“与其被当成威胁,不如主动入局,与虎谋皮总好过势不两立。”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
他害怕未知,害怕被切片研究,害怕一切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他更害怕下次睁眼时,看见三齐他们,像老不死的那样蒸发在血炁中。
“条件不过是最后的倔强。”
徐行自嘲地笑了笑。
保持独立、保密修为,不过是想在妥协中守住最后的底线。
那若有若无、说自己会发疯的威胁的话。
同样也只是将“弱点”主动暴露,让对方“放心”自己的筹码。
他握紧昆乌剑,断裂处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
这疼痛却让他清醒:
“或许… …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呢?”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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