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青瓦屋檐,在相贴的肩头镀了层暖金色。魔术师小姐绛紫衣袖与小丑女孩的素裳在光尘中交融,似朝霞映雪般分明又缠绵。光线为她们周身轮廓描上细茸茸的金边,连飞扬的发丝都成了透明的金线。
“戴着这个,下次隔着三条街都认得你脚步声。”魔术师小姐执起小丑女孩的手,她从衣襟内取出枚缀着红丝的银铃铛,铃身刻着缠绕的并蒂莲纹。系带时指尖故意放轻力道,让冰凉的银链慢悠悠滑过对方腕间。
“七姐八姐。”埃卡特琳娜忽然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素白手指轻巧解开系带,露出十来颗琥珀色的饴糖。
何宛萍含笑拈起一粒琥珀饴糖,指尖在妹妹唇畔凝住。晨光透过她微微蜷曲的指节,将糖块映得晶莹如玉。何宛婷纤长的睫毛轻颤,倾身时如墨青丝自肩头垂落,在熹微晨光中流转着墨玉般温润的光泽。
琥珀色的糖块碰触到唇瓣时,何宛婷眼睫轻轻颤动,待含住糖粒后,唇角不自觉扬起柔和的弧度,与姐姐相视一笑。
埃卡特琳娜将琥珀色饴糖轻轻抛向空中,糖块在舌尖化作温润的暖流,使得她不自觉地轻叹出声。她仰首时,那鹅黄襦裙的束带随风轻扬。那渐融的甜意让她唇角弯起清浅的弧度,连发梢都浸在暖融融的金辉里。
魔术师小姐忽的抬手向虚空中一探,纤指合拢时竟拈着粒晶莹的饴糖。她腕子轻旋,绛紫衣袖拂过小丑女孩素净的衣襟,已将糖块递至那微抿的唇边。
小丑女孩望着凭空出现的饴糖微微一怔,双唇无意识地轻抿,在魔术师小姐含笑的注视下,她终是怯怯启唇。唇齿轻合时饴糖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清甜的香气霎时在晨光里漾开。
“三姐,你这可太犯规了,看把四姐撩的。”埃卡特琳娜轻轻撑开一把绢纸伞,那素绢伞面斜遮半身,恰似停云掩月,将莞尔笑意隐在朦胧绢影之后。杏色流苏随风轻颤,镜片后的眸光流转,愈显深邃难测。
小丑女孩听得这般调侃,当即垂下头去。那绯色自耳尖悄然蔓延,渐渐浸染至檀色衣领,恰似素宣上徐徐晕开的胭脂。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掩住发热的后颈,指尖却在触及衣领时微微一顿。
魔术师小姐见状反倒莞尔,手指如蝶探春般轻巧掠过,稳稳扣住她局促不安的小指。银铃随着相触的指尖轻轻相碰,在晨风里荡开清凌凌的声响,似碎玉洒在琉璃盘上。
晨光里相牵的剪影斜映在青石板上,银铃余韵缠着蒸笼袅袅白雾。埃卡特琳娜伞面微侧,杏色流苏拂过何宛婷肩头,四人目光在晨风里悄然交汇。
“对了,大姐呢?”埃卡特琳娜执伞回眸,湘竹伞骨在指间轻转半周,她环顾四周蒸腾的晨雾,执伞的手微微一顿,眼尾掠过丝狡黠,带着笑说道:“三姐和四姐这出大戏,她怎么会错过呢。”
伞沿垂落的杏色流苏随着她清浅笑声轻轻摇曳,宛若被晨风惊扰的蝶群。眼镜后的眸光盈盈流转,恰似三月春溪冲破薄冰,在熹微晨光里潋滟生辉。
“大姐她收拾行李累了,正在客房睡着呢。”何宛婷将半枚饴糖藏进袖中,指尖轻抚过微皱的衣襟,她说话时目光掠过巷尾那扇雕花木窗,晨光在窗纸糊着的“甲字叁号”墨迹上流转。
“哦~”埃卡特琳娜这声应答曳着慵懒的尾音,伞沿杏色流苏随着她偏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那就把后面那几个人都带上休息吧。”魔术师小姐执起小丑女孩的手向前走去,她回眸时发梢掠过埃卡特琳娜的伞沿。
何家姐妹相视一笑,踩着青石板上斑驳的光影跟上脚步。巷口蒸笼的白雾渐渐散去,露出檐下那块写着“云来客栈”的木匾,晨光正好将“甲字叁号”房窗纸映得透亮。
客栈内,楠木雕花窗棂将晨光滤成朦胧的琥珀色。青瓷香炉里余烬尚温,素纱帐幔垂在花梨木拔步床前,隐约透出安睡的轮廓。临窗的湘竹榻上搁着未合的诗集,紫砂壶底还凝着未干的茶渍。
东厢房传来细微响动,原是猴六趴在月洞门边偷看,被羊九拎着衣领拽回廊柱后。猪十倚着栏杆打盹,憨胖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手边还搁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饼。二楼转角处的客房门虚掩着,能看见埃卡特琳娜的鹅黄裙摆曳过门槛,绢纸伞斜倚在墙边,杏色流苏静垂如睡。
“小朋友,你去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怪事。”魔术师小姐抬手轻招,廊柱后立即探出猴六机灵的小脑袋,那双曾经阴沉的眼睛如今现出了些许光彩,他扶着褪色的朱漆廊柱直起身子,草鞋在青砖地上蹭出细响。
“嗯。”猴六将雪白兜帽轻轻戴上,身影在晨光中倏然模糊余音还未从檐角消散,那抹素白已如融雪般化入街市人潮。
“谢谢你们。”羊九目光微动,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温和,她手指轻按廊柱,语气渐沉:“和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不一样,小六子他从小就被当成杀手,如今眼里终于有了光”
“谢什么啊。”魔术师小姐闻言轻笑,绛紫衣袖在晨光中流转生辉:“那孩子眼底的光,本就是他自个儿心里始终未灭的火种。”
羊九闻言身形微顿,眼底似有薄雾掠过晨光。她双唇轻启却未出声,终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去看看大姐。”何宛萍转身踏上木梯,裙摆掠过阶前浮尘,她步履轻稳地行至二楼转角,推门时带起细微的风动。
她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女仔女孩在朱漆拔步床上睡得正酣,四肢舒展如写意的\"大\"字,半幅锦被滑落榻沿,露出中衣袖口磨起的毛边。日光透过素纱帐幔,在她松开的衣带上投下斑驳光影。
那悬在榻沿的锦被软缎面上,金线绣的缠枝莲纹勾着几缕散开的发丝。里侧被褥被卷成团压在腿下,枕边散着两三个用来压帐的布老虎,其中一只已被踹到脚踏边缘将落未落。
何宛婷见状轻笑,素手轻抬将被褥细细整理。她先将滑落的锦被轻轻拉起,把那绣着缠枝莲的软缎边角仔细掖在榻沿,又将卷作一团的里侧被褥慢慢抽平。见牛仔女孩怀中还紧搂着半幅被子,便小心地将褶皱处一一抚展。
指尖掠过时,她顺手将那只将落未落的布老虎拾起,轻轻放回枕边压住帐角。日光透过纱幔,照见她低头时唇角温柔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