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会议。
地下观测室内,暗红色的全息投影将金属墙壁染成血痂般的色泽。
披着暗红斗篷的男人斜倚在悬浮座椅上,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
屏幕上,联盟新闻正循环播放着精心剪辑的画面——
《震惊!无名英雄单枪匹马终结灾难,灰烬城重见天日!》
配图是一张抓拍:
灰雾弥漫的晨光中,一道黑色身影立于废墟之巅,背后的暗色羽翼如破碎的旗帜般展开。
镜头特意聚焦在那人握剑的右手——银戒在朦胧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寒芒。
“呵。”
斗篷下传来低沉的嗤笑:“联盟还是老套路——造个英雄,喂饱蝼蚁们的幻想。”
阴影里传来同伴的轻笑:“没有希望做饵,怎么让羔羊们乖乖走进新牢笼?”
男人的手指突然攥紧,皮革手套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三年了......”
他的声音像是磨砂玻璃相互摩擦:“我们这位老朋友,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
他顿了顿:“坏我们的事。”
“启动‘追猎’?”
暗处的人影低声提议。
“愚蠢。”
男人抬手划过屏幕,调出近几年死去的人员名单:“至今派去的所有人连他的实力都没摸清楚。”
“还有继续去找他的必要吗?”
他的指尖停在顾晟的银戒特写上:“对付他,得用更......优雅的方式。”
全息投影突然切换,显示出联盟高层会议的画面。
男人注视着那些道貌岸然的面孔,斗篷下的嘴角缓缓扬起:
“让联盟替我们动手吧。”
“等民众知道——他们歌颂的英雄,正是三年前引发灾变的‘临世人’......”
“等那些失去亲人的幸存者发现——这些戴着银戒的‘幸运儿’,正是灾难的源头......”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全息地图上,数十万枚红点同时亮起,如同燎原的星火。
那是遍布联盟的临世人坐标。
“到那时......”
斗篷无风自动,阴影中传来一声轻笑。
“根本不需要我们出手。”
————————
雨下得绵密,巷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霓虹招牌的光晕在潮湿的空气里晕开,模糊了店门前的轮廓。
“老板,雨大了!”
伙计小跑着钻回店里,甩了甩湿漉漉的袖子,顺手把门帘往旁边拨了拨。
铝合金卷帘门已经放下一半,雨水顺着门缝滴落,在水泥地上砸出细小的水花。
老板坐在柜台后,手里翻着一本旧账本,闻言抬头看了眼门外。
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湿了门槛。
他叹了口气,合上账本。
“今天又没几个客人。”
“没办法,最近城里太平,谁还来买这些老式玩意儿?”
伙计耸耸肩,伸手去拉卷帘门。
“而且自从协会开放第六式购买权限,谁还来买这些老古董?”
老板擦拭着玻璃柜里的武器模型,叹了口气:“总有些独行侠需要这些淘汰货,官方开放前几代的设计图,不就是给那些人留条活路么。\"
“可六式以下现在连d级畸变体的皮都划不破......”
伙计话没说完,卷帘门突然被一只手抵住。
雨水顺着黑色风衣的衣摆滴落,来人在门口顿了顿,抖落身上的水珠才走进店内。
他的动作很轻,却让柜台后的老板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他浑身湿透,黑发贴在额前,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但那双醒目的眸子却异常清晰,像是雨夜里的两点微光。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放下账本站起身。
“要点什么?”
男人没立刻回答,而是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柜台后的武器架上。
“有官方狩夜长刀吗?四式的。”
老板眉头微皱,下意识瞥了眼男人腰间——
风衣下隐约露出一截剑鞘,虽看不清楚,但绝不是普通货色。
“四式?”
老板语气有些迟疑:“那东西早淘汰了,现在都用六式,杀伤力更强,能量适配也稳定……”
男人摇了摇头。
“不用那么好的。”
老板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转身朝伙计挥了挥手。
“阿亮,去后面把那把样品拿来。”
伙计应了一声,钻进库房。
店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和屋檐滴水的轻响。
男人站在柜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台面,节奏很轻,却莫名让人联想到某种倒计时。
很快,伙计抱着一个长条木盒回来,放在柜台上。
老板掀开盒盖,里面躺着一把仿制的狩夜长刀,刀身黯淡,没有能量纹路,但做工精细。
男人伸手拿起刀,指尖在刀脊上轻轻一划,似乎在确认什么。
“能用就行。”
他低声说。
老板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
“行,那您拿好。”
男人付了钱,没要包装,直接把刀往风衣下一别,转身走向门口。
卷帘门重新拉起,雨水顺着门框滑落。
老板站在柜台后,望着那个黑色背影消失在雨幕里,眉头微微皱起。
伙计凑过来,小声问:“老板,他买那玩意儿干嘛?看上去不像差钱的主啊,怎么会来我们这......”
老板没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眼柜台上的电子货币记录——付款账户是匿名的。
外面的雨更大了,巷子里一片模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雨夜里的一个剪影。
————————
“咔——!”
老旧的木门发出短促的声响。
顾晟弯腰跨过低矮的门框,黑色风衣下摆扫过门槛,带进几丝潮湿的夜气。
屋内陈设简约却处处透着用心。
原木色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皮质封面的旧书,一盏黄铜台灯在茶几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靠窗的藤编茶几上放着半杯已经凉了的茶,旁边摊开一本看到一半的书。
“好久不见。”
程黎天从单人沙发上站起身,窗外的雨痕在他身后的玻璃上划出细长的水线。
既不意外,也不奇怪。
“好久不见。”
顾晟径直走到对面坐下,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长舒一口气:
“累死了,什么时候我才能坐官方的交通工具。”
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从北境一路赶回来,差点跑断腿。”
程黎天抬眼扫了下他腰间若隐若现的剑鞘:“扯淡,你只是不喜欢坐而已。”
“嗯哼?”
顾晟挑眉:“几年不见,你变化挺大哦。”
以前的程黎天可不会用这样的词。
“没办法,在地沟生存久了,总得会点‘专业’术语。”
程黎天弯腰从桌案底下拎出两个素色陶罐,粗粝的陶面在灯光下泛着哑光。
“酒?”
“茶。”
顾晟的表情瞬间凝固:“谁家这么喝茶?”
他嘴角抽了抽:“不对,你什么时候开始养生了?”
“谁说喝茶就是养生。”
程黎天低头摆弄茶具,热水冲进茶壶腾起一阵白雾:“不能是兴趣爱好?”
顾晟狐疑地环顾四周,目光突然停在墙上的相框上。
照片里,程黎天身边站着个穿浅色连衣裙的姑娘,两人站在祁明城的钟楼前。
阳光透过梧桐叶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小月?”
程黎天倒茶的手微微一顿:“......现在叫程月。”
顾晟的指尖在茶杯沿口转了一圈,水面上倒映着相框里姑娘的笑靥。
“挺好。”
他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