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雅自然听过外界对虞宣希的评价。
但大多数夸赞她的，极少有人说她是疯子。
可即使掩盖，虞宣希透在骨子里的疯，却是无法忽视的。
“……虞宣希，你这样行事，不怕遭天谴吗？”
虞宣希听到这话，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作为邪修害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会不会遭天谴？而且我，根本不怕死。死亡从来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你留恋这个世间。”
西门雅觉得虞宣希说得对。
人为什么要活着？
其实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么深奥的问题。
她每天都在想，自己应该做好圣女该做的事情，该保护好妹妹，也该保护好幂族。
成为邪修，也不过是她被逼到绝境下做出的选择。
“……你说得没错，我这种人是该遭天谴。”
虞宣希听到这话却轻轻摇了摇头，“你错了，你不会遭到天谴，你只会被人诛。都说祸害留千年，我觉得这句话是对的。好人啊，总是太单纯，所以都没什么好下场。”
“你想说什么？”
“我？我只是想说，我不信会遭天谴这种事。复仇这种事，还需要劳烦老天吗？那不叫劳烦，那叫窝囊。”
西门雅抿了抿唇，“那万一那个人就是很没用呢？没用到连亲自复仇都做不到。不过像你这样的天才，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虞宣希闻言轻笑，“你未免有些太看得起我了。我和那些人没有什么区别，不过都是一样的蠢货。只是比较幸运，拥有一个好母亲而已。”
虞宣希说的这些话，西门雅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她能看出虞宣希说这句话时的自嘲。
西门雅想，就算虞宣希在世人眼中是天才，可她本身也一定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你既然都已经猜到我是邪修，那藏在这格治村下的秘密，你不也应该猜到了吗？”
虞宣希轻轻点头，“是有所猜测，但还需要验证。”
西门雅听到这话心下了然，还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需要靠威胁来得到真相。
果然当时不该放他们进来，若是在外面，或许他们还有一战之力。
而现在，他们面对虞宣希的威胁毫无还手之力。
虞宣希看着西门雅，极轻地笑了笑，“你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西门雅：……
“我当然知道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我不在乎幂族其他人会怎么样，我只求你们不要动我的妹妹。”
虞宣希并没有应下，“别拖延时间了，直接说吧，我没心情跟你耗。”
西门雅握紧拳头，依旧没有开始讲述。
“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不然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虞宣希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
“你知道你这样轻易将弱点暴露出来，会让你陷入别无选择的情况吗？”
西门雅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如果我的心再坏一点，绝对会用你的妹妹威胁你，让你不得不告诉我。”
西门雅用力抿了抿唇，“你不是那样的人。”
“现在又说我不是那样的人？”虞宣希再次被逗笑，“我还以为你很精明，结果是个蠢的。”
“……随你怎么说，你只管说你答不答应！”
“老实说，对于格治村的秘密我只是单纯好奇，你们的死活都与我没有关系。所以即使你死也不告诉我，也无法对我造成丁点伤害。”
西门雅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起来。
“……你是在戏耍我吗？虞宣希。”
虞宣希微笑，“你要是这么认为，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对我来说，只要我拿到我想要的就够了。”
西门雅被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可她却无可奈何。
她咬紧牙关，想要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彻底失去了斗志。
“……我告诉你，我全部告诉你。”
虞宣希看着西门雅，手中把玩着青铃，“西门雅，不要给我编故事。”
一句很轻的警告，却让西门雅遍体身寒。
好强的威压，让她实在难以承受。
西门雅闭了闭眼，将那格治村的秘密全盘托出。
*
从我出生起，我就被选为幂族的圣女。
父亲母亲告诉我，我要成为幂族最优秀的药修。
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圣女之名。
所以我从小就被严格要求。
每天几乎是不停地学习修炼，学习修炼，学习修炼……
这就是我的日常。
哪怕父亲母亲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可我却觉得格外疲惫。
我甚至怀疑，这不是一场骗局？
但很可惜并不是。
父亲身为族中族长，需要培养出下一位族中族长。
但在父亲心中，他更希望男孩能来继承他的族长之位。
所以我只是个圣女。
可哪怕我只是个圣女，我也要变得非常优秀。
我好累，好想逃走……
这个念头，直到妹妹出生，才彻底消失不见。
父亲对于妹妹的出生很失望，甚至连名字都不愿给妹妹取。
只因为那不是他想要的儿子。
我其实非常不理解，我明明做得并不比族中男孩差，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让男孩成为族长呢？
因为母亲没有生出儿子，父亲决定再要一个。
而妹妹，就交给了我。
父亲母亲都没来得及给她取名字，那就让我来取吧。
我特意去查了很多文献，最终才定下薇这个字。
我希望她能够像薇草一样坚强坚韧。
我的薇薇，你一定要平安长大。
父亲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因为母亲连带着她腹中的孩子一起死了。
可父亲并没有因为母亲的离世而放弃生儿子。
看着丝毫不为母亲悲伤的父亲，我的内心感受到一股愤怒。
对于父亲来说，我们似乎都只是工具。
只有他心中的儿子，才是真正的亲人。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再也生不了孩子。
我不会再让他如愿。
这是我第一次制毒，却是为了我的父亲。
我趁着父亲喝醉，哄他喝下那杯毒酒。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大胆，不敢喂给他致命的毒药，只敢给他喝让他不举的毒药。
抛弃妹妹，抛弃母亲，你总该付出点代价，父亲。
我将证据销毁得一干二净，就算是父亲想查，也查不出什么。
他只能无能狂怒。
一想到他那个样子，我就想笑。
既然敢做出那种事，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啊。
因为他不能再生孩子，便全身心投入到我身上。
他要将我培养成幂族史上最优秀的圣女。
为此对我非打即骂。
说到底只是把我当做宣泄口。
但我并不在意，只要他不去伤害妹妹，我就不会对他怎么样。
可他偏偏要犯傻，非要动我的妹妹。
那……就不要怪我了，父亲。
看见薇薇被父亲粗暴地推倒在地时，我整个人的气血都在倒流。
他还真是……不想活。
我护着薇薇离开，回来就被父亲一阵毒打。
那是我被打得最重的一次，但我并不在意我身上的伤。
我只在意，他能不能死在今晚。
我不想让他安稳地死去，我要他感受到被毒药折磨的痛苦，我要他体会到母亲和薇薇的痛苦！
我先是用软骨散让他浑身无力，再强硬地喂给他我精心调配的毒药。
看着他因惊恐而长大的眼睛，我的内心满是喜悦。
只要过了今晚，薇薇再也不用在家里战战兢兢的。
因为父亲的脾气很不好，哪怕薇薇很想要父爱，也被父亲的脾气给吓退。
对我来说，这是件好事。
我的薇薇不需要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她只需要做她喜欢的事情，做她想做的就够了。
不过是成为剑修，怎么就成了叛经离道？
真是古板。
明明他做的事情，才更加离经叛道。
为了生出儿子，居然去跟别的女人……
恶心。
好恶心。
带着这些想法，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咽了气。
多可笑，要是他是个好父亲好族长，我或许还不会做到这么绝。
父亲死时，我十五岁，薇薇才十一岁。
那群长老们也开始了骚动，想要得到族长的权力。
我岂会让他们得逞？
所以我放出父亲遗言，说我才是他钦定的下一任族长。
虽然是伪造的，但只要我伪造的足够逼真，就没有人能够认出来。
于是，那些长老们决定各退一步。
我年纪尚幼，还不能担起族长之位。
先以圣女之名来做族长之事，而前提条件是他们皆要过目在场。
为了拿下那份权力，我不得不答应。
毕竟想要弄死这一堆长老们也是需要时间的。
不过我并不打算那么做。
那样做只会令人寒心。
更何况，格治村确实需要这些长老们。
只要他们不动薇薇，我就不会做什么。
薇薇是我的底线，谁都不可以触碰。
我终于可以让我的薇薇光明正大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再也不用让她偷偷的。
薇薇很高兴，甚至还说要做我的护卫。
我自然笑着答应。
薇薇想做的事情，我绝不会拦着。
原本，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我已然满足。
我也不会再让双手沾染上鲜血。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