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尚书将人交给王学洲,叮嘱他好好对待苗知节,便离开了衙房。
王学洲将手中的书往桌子上一扔,带着人直接去了工业司所在。
两人并不熟悉,却也不好太过冷漠,毕竟他现在顶替的还是苗侍郎的位置。
想了想王学洲关切的问了一句:“怎这么快就出来做事了?”
苗知节看上去原本有些沉郁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忍不住咬紧了腮帮子:“下官父亲去世后,两位哥哥已丁忧在家,去了父亲坟前结庐,祖父祖母一病不起需要人照顾,族中也有些争执···后来陛下施恩,说要补荫一个官职给我们,因为神机院刚刚成立比较缺人,哥哥们商量后便让我来了。”
前任苗侍郎可谓是一家的顶梁柱,现在人突然没了,第一个翻脸的不是外人,而是自己的亲兄弟。
而苗知节的两个哥哥官位不高,也根本压不住叔伯,就连他们的祖父母都被气晕了过去。
苗知节本人因为之前官二代的身份,整日里吃喝玩乐可以,到了这个时候就显得有些不够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哥哥忙的焦头烂额,家产都差点被人夺走。
听到陛下的让人传旨的话,简直是喜极而泣,两个哥哥立马将苗知节推出来做事了。
不然恐有变数。
尽管这样做以后升迁困难,会被人诟病,但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许多了。
王学洲从这个简单的对话中,脑补出了一场家庭伦理大戏,他皱眉:“不管怎么说,你父亲都是因公殉职!家中的人怎能……如果家中有什么困难,可找我帮忙。”
苗知节摇头:“陛下的内侍官已经敲打过了,我们能处理。”
苗知节直视着王学洲,语气诚恳:“下官以前在父亲和哥哥的庇佑下,闲散多年一事无成,现在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日后但凡大人有所差遣,无所不应。”
他的眼中闪着熊熊烈火,那是野心。
“好!只要你想干,什么时候都不晚!我先将你安排到军器局做六个月的七品库丞,管理材料、工具的库存,以及调配,待你熟悉了神机院,再视情况调动。”
“是!”
苗知节大声的答应了。
——
晚上裴朝闻如约而至,到了王家先去拜见了王承志和张氏,和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和王学洲去了他的书房。
王学洲的书房如今十分雅致,焕然一新。
六椀菱花占据整整半面墙,窗外春杏秋桂,夏荷冬雪的风景皆有,正是花草丰茂的时节,绣球花开的紫雾蒸霞,夕阳西斜,窗外飞花逐着光尘翩跹,光凝绮疏。
书桌后面,是一整墙的书架,有的是王学洲看过做了记录的,有的是郡主陪嫁的书籍,摆放在上面,就连王学洲都还没来得及看的。
一进门,裴朝闻便喟叹一声:“雅!师叔看书看累了,不出门便可凝视美景,实在是享受!”
王学洲自得的矜持一笑:“是郡主专门给我准备的。”
裴朝闻赞叹:“师叔母品位高雅,师叔眼光真好。”
虽然这门婚事不是王学洲主动求来的,但不耽误王学洲厚着脸皮认下这事,他翘了翘嘴角:“不说这个了,前段时间忙来忙去,竟忘记找你了,实在是失礼。”
裴朝闻爽朗一笑:“师叔客气了,朝中近期事务繁多,知道您身不由己。”
王学洲长叹一声,拱手:“要道歉的,此事终究是我不对,还望师侄勿怪。”
裴朝闻苦笑:“再说下去,师侄不知如何自处了。”
王学洲作罢,笑呵呵道:“没想到朝闻风趣多了,比你爹有意思。”
裴朝闻也笑了起来:“家父乃是一家之主,自然要保持威严,但是小侄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师叔喊我晦明就成,这是我的字。”
王学洲心底赞叹一声:“好名字!晦其明也,韬光养晦终达于明。”
看来,裴家对于今日的境况早有心理准备。
裴朝闻笑了笑:“这是祖父给我起的字,说起来之前一直在外游学,不曾见到师叔,这次来贺喜才是第一次见面,没想到您意外的年轻。”
比他还小两岁,但辈份却比他高,这找谁说理去?
王学洲哈哈一笑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个匣子:“喊我一声师叔也不能白喊了,上次你来,我正是成亲当日,分身乏术。也没有好好的招待你,后来又忙···到了如今才拿出这见面礼。”
里面是两只玉杆狼毫笔,玉杆的部分一根雕成了竹子的形状,一根雕成了镂空花纹,看上去十分清雅。
是王学洲特意找出来,送给裴朝闻的见面礼。
裴朝闻也不客气,接过去高兴道:“长者赐不可辞,晦明便笑纳了。”
“拿着就是!”王学洲也很痛快。
裴朝闻接过放在一边:“师叔英勇拦车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我又岂会没有听闻?正是因此才知您事情繁多,便没上门打扰,正好我也拜访了一下故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准备启程回家。”
王学洲一时间有些怔忪:“你要辞行?”
“正是!这趟出门已不少时日,小侄该回去了。”
王学洲有些怅然:“我写一封信,你帮我带给你父亲。”
他沉思片刻,将自己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只当叙旧。
相信裴庭看到这封信,对新皇的行事风格应该也有所了解。
日后裴家该如何做……留给裴庭自己判断吧!
王学洲将信给裴朝闻,又询问了一下裴庭的身体状况和裴家如今的情况后,两人的话题便又转移到了读书上。
两人聊着聊着有些忘了时间,最后是宗玉蝉派人过来请他们去吃饭,才恍然回神。
尽管国丧只有二十七天,但是因为先皇是宗玉蝉的舅舅,她自愿守孝三个月,王家的人便也打算三个月不食荤腥。
再加上这次来的裴朝闻也在孝期,于是宗玉蝉让人精心做了一桌素菜,摆在了花园中的亭子中。
两人聊到了夜深,王学洲留人不得,这才派人将冰窖中的两坛啤酒拿上,给他送回去。
“这是新的酒,保证你们没喝过,等回了家,万一想喝了,可以尝尝。”
他们喝不喝是一回事,王学洲给不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
梁擎作为兵科给事中,兼具审核和判断军事决策正确与否的职责,自然对新出来的武器格外关注。
知道军器局已经开始正式生产手雷之后,立马找上了王学洲,让他将刚生产出来的手雷,拿上一批去城郊的步兵营试验。
王学洲想也没想便同意了,只是他没想到,这次‘试验’,是拿人来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