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老妪却迟迟没有给出回答。
她并非感觉不到林阳的坚持与决心，只是在林阳的身上，她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每个数百年，都会有像你一样的人来到这里。或是为了武圣而来，或是为了宝藏而来，又或者是只是为了挑战自己。目的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全都死在了这片不该由他们踏入的区域之中。”
“对你们而言，陷落魔堕的天魔一族是灾难，对我们这些普通的天魔一族而言，你们就是最大的灾难。”
林阳沉默，他知道对方实在告诉自己，他继续停留此间，对这方天地而言就是最大的危害。
“所以抱歉，我虽然很想答应你的请求，但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我知道了。”
林阳突然的话让老妪有些意外，然而眼神依旧澄澈的林阳看着老妪却没有丝毫退缩之念。
“与那些黑色怪物不同，浸染你的极端情绪，是悲观与虚无。”
悲观与虚无，不会让人陷入疯狂之中，但却会对一切充满着严重的不信任，此刻老妪表现出来的状态正是如此，只不过……
“但我能感觉到你内心深处的那一点希望，是……这位前辈留下的吗？”
林阳抬头看向了那个画像。
一个只有充满悲观与虚无的人，是不会成为一个部族之人的领袖的，老妪能够成为带领众人的存在，必然是有人在她心底留下了某种种子。
“呵呵，你比他当年还要更加敏锐。”
林阳没有回话，能够有此判断的确有一部分是林阳突发奇想所感受到的，而更多的还是依靠重瞳。
天魔一族并非常规生命，重瞳的读心之能并不能直接作用在他们身上。
但在从老妪口中知道了他们靠最直接的情绪达成交流之后，林阳就在用重瞳模仿这一部分的能力。
然而构造的不同，让重瞳无往不利的模仿解析能力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奏效，直到林阳将读心之能一起叠加使用之后才有了进展。
在增强了感受对方情绪的能力之后，林阳总算能够用重瞳在这群人身上看到更多的东西，甚至是他们生命的核心。
而在老妪的核心处，林阳所看到的便是一片压抑的虚无空间。
“原来如此，你竟然还有着这样神奇的能力吗？”
感受着林阳散发出来与天魔一族类似的波动，老妪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面对老妪这种对一切充满悲观的天魔而言，给予希望便是说服她们最好的办法。
而林阳这项无比特殊的能力，恰巧便给予了老妪这份希望。
“罢了，那就让你试一试吧。”
老妪超前一步，缓缓的将墙上画像挪开，露出了其中藏有的一枚带有强烈毁灭之息的黑色石头。
“这是道器雏形？”
林阳看着那枚黑色石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东西。
“原来这东西，是叫道器吗？”
老妪缓缓开口，显然并不知道黑色碎石本质。
林阳咽了一口口水，所谓道器是融入了神帝甚至是圣人部分圣道之力所形成的宝物。
眼前黑色碎石已经有承载圣道之力的资质，缺少的只是足够的圣道之力，便能成为一位圣人一生只能炼制一次的道器。
虽然眼前道器并没有注入足够的圣道之力，成为真正的道器，但炼制这样一件雏形，本身也需要大量的天材地宝！
且不说是否有这般能力，如同八大宗门的那样的存在，即便合力在一起倾尽所有资源，也未必能够炼制一枚道器雏形啊。
按理说这般宝物，圣人即便不时刻带在身上，也应该重重保护妥善的保存起来，而那位圣人却随意的将其丢在这异域之中，让林阳实在无法理解。
“老人家，这东西为何会在你们手中？”
老妪没有解释，只是将黑色石头从壁龛之中拿出，然后缓缓闭目。
紧接着林阳清楚的看到老妪体内的情绪如同受到牵引一般，在不断的融入这道器之中。
片刻之后老妪睁眼，解释道：“将我们多余诞生的负面情绪直接吸走，让我们不会自然的发生魔堕，在我们这里这东西只是这么用的。”
林阳内心骇然，感受着老妪被吸走的情绪与能量，在黑色碎石之后变成无比纯正的圣道之力后彻底反应了过来。
“他是在利用你们，祭炼自己的道器。”
老妪轻轻一笑：“重要吗？对我们而言，能够如此维持自我，就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情了。”
林阳沉默不语，不只是两人说的那些，他能感觉到在老妪的力量融入黑色石头之中的时候，一股希望的情绪也从黑色之中流入到了老妪的体内。
所以不管对方留下这个东西的目的是什么，对于天魔一族而言，这确实是他们救命的神器。
而此刻林阳也彻底明白了老妪想要自己做些什么：“你想要我做到类似的事情？”
老妪点了点头：“这件宝物能够吸走我们普通天魔一族体内的负面情绪，让我们保持自我，但对于那些已经被彻底堕落的人而言，却几乎不起作用。你有着与那个人类似的能力，所以我希望你能替我做到这件事情。”
救人吗？
林阳下意识的笑了出来。
没想到来到这异域之中，还要做这种类似治病救人的事情。
只不过天魔一族演化成黑色怪物的过程，真的是一种病吗？
情绪会左右人的思想，这种情况不只是在天魔一族身上，即便是对于普通人而言，也一样无法避免。
“我可以试一试，但我不能保证一定有效果。”
林阳最终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而老妪对这个回答已经十分满意，他将黑色石头交到了林阳手中，开口道：“不指望你能做到和那个人一样的事情，但我已经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再变成那样，被仇恨折磨了。”
折磨吗？
林阳没有否认老妪的话，只是看着手中的黑色碎石久久没有回应。
老妪没有打断思考的林阳，只是看向一旁的小女孩道：“初，你之后就跟着这位外来人吧，一些事情由你来帮他指引。”
“可是……”
下意识开口的女孩一下愣住，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老妪。
后者微笑说道：“知道了那么多东西，你也应该产生一些自己的想法了。”
从一开始就有这个想法的老妪，丝毫不意外女孩的变化，然后起身示意两人可以离去。
“大哥哥，我们走吧？”
女孩初小心翼翼的对着林阳开口，她对林阳本就有着好感，最大的问题既已不在，自然没有拒绝这个任务。
“嗯。”
林阳点头，与女孩一同朝着山洞外走去。
老妪则在身后缓缓送走着两人，一路上有意识到了林阳去做什么的天魔一族立刻上来对老妪开口，表达自己的不满。
静静等到所有人说完之后，老妪才说道：“我还是决定赌一把，也许他真的能够改变这个世界，成为我们的救世主呢？”
一句话让众人沉默了下去，而前方的林阳听到“救世主”三个字，却感到格外的刺耳。
救世主吗？
低头看着手中充满毁灭之息的黑色石头，他很难想象一个行走在毁灭武道上的人，竟然被天魔一族奉为救世之人。
老妪被抽走的情绪绝大部分都是虚无，但在进入了黑色石头之后，却变成了最为纯粹的毁灭武道。
毁灭武道，是一条一条极为久远且深邃，却少有人走到终途的武道。
无他，走在这条武道之上的人，往往都会走向极端，最终产生自灭的倾向。
所以即便明知这是一条可以通往圣途的捷径，但只要有选择的余地，也没有几个人愿意走在这样一条武道之上。
直到数千年寂灭教会的出现。
其成立者自称为寂灭尊者，为引导世间一切苦难走向毁灭之路的概念立教，凭借其强横的实力横扫一洲之敌，一举将寂灭教会打造成了立于八荒洲内少有的一流势力。
毕竟绝大部分一流势力，都更希望跻身于五内洲中，在那里有着更多的资源，更多的机遇，也更好建立自己的人脉根系。
正是如此，寂灭教会的声名不仅在灵虚界中流传，在凡俗界也有不少人听说过这个名字。
当然，林阳能够知道这个名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当年追杀药圣的势力之中，也有那位寂灭尊者。
其号为尊，但他真正的实力，却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圣人。
这也是林阳在确定了，那位所谓的异域“救世主”的身份之后，神情依旧肃穆的缘由。
“大哥哥？”
似乎察觉到了林阳情绪的波动，女孩初不解的开口询问道。
林阳看了女孩，下意识的问道：“如果你的仇人，在另外一群人眼中，却是恩人，你会怎么办？”
初挠了挠头，这过于复杂的问题对她而言显然太难了一些，不过她很快还是开口道：“初虽然想不明白，但我能感觉到大哥哥虽然苦恼，但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林阳闻言下意识的笑了出来。
和这帮能够读懂他人情绪的人交流就是方便啊，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对面便已经反应了过来。
“功不抵过，即便他是别人眼中的救世主，一样要他为自己过去做的事情，付出血的代价！大不了……事后多给他烧点纸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