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小孩全都看得津津有味。
“这节目还真有意思，像那个松茸我没听过，但是我们老家还有另外一种野生菌。”
“叫鸡纵。”
“下雨天就冒出来了，一斤能卖到一百多。”
“家里的娃娃就爱出去找，但我们一般都不会出去卖，就留在家里自己吃。”
“烧点鸡蛋菌汤，味道特别鲜。”
一想到那属于野生菌那特有的鲜美味道，男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看到湖北嘉鱼县的莲藕那段时，一个皮肤黝黑，后背微坨的矮小老头站起来，“我闺女。”
“我闺女就嫁到那边去了。”
“去年给我寄了好多藕，没吃完。”
说到闺女，他灰沉的眼底似乎焕发了几分光彩。
常年被生活苦累折磨的满是皱纹的脸，这会也笑起来，格外动人。
“想我闺女了，给她打个电话。”
老头走到一旁，用自己的老年机按下号码。
“喂，小丽，吃饭没有？”
“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们那儿了。”
“哪个频道？”
老头看着电视一字一句念，“ 9台，什么舌尖上……反正讲吃的，怪好看的。”
他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情感真挚无比。
其余人都被触动，或多或少想到一些跟食物相关的人或事。
有人讲起了自己去甘肃、湖北等地务工的经历。
小孩们就在一旁，睁着大眼睛认真听着。
很少见大家这么开心地谈论新鲜事，今夜在他们的记忆里，将留下最温馨的一笔。
如此一幕幕，在千家万户上演。
——
伍雄在自己的办公室睡了一觉，他梦到《舌尖上的华国》收视爆冷。
他在刘骞冷嘲热讽的眼神下，灰溜溜滚出了央视。
妻子不理解，孩子也每天愁云惨淡。
而他自己也备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生活压得他喘不过气，伍雄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疲累。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如同索命的摄魂铃，他心头突突直跳。
梦里面也是这般的场景。
收视数据出来了？
伍雄抖着手戴上眼镜，“进来。”
在他看似平稳的声线里，有一丝旁人难以察觉到的紧张。
“台长台长，数据出来了！”
人都有逃避心理。
这会儿伍雄专注地看着电脑，就是死活不愿意看下属递来的数据。
似乎他迟一点看就会改变结局一样。
下属：？
刚才台长不是还那么急切地来后台看数据吗？
现在怎么感觉又不着急了。
真让人摸不到头脑。
不过他还是兴高采烈地把数据往台长面前一推。
“台长，您看看，快！”
伍雄竭力控制视线，内心在狂喊，不，我不看！
今天这个小周也太不懂事了。
非要把跌到底的数据塞到他面前吗？
小周都懵了，台长怎么自己把自己的眼睛捂上了？
“不是，台长，咱的收视率涨啦！”
不仅仅是涨！
涨了很多！
“跌了多少？”
蒙住眼睛的伍雄，闷声闷气地问。
话音刚落，他自己才反应过来，刚才小周好像说的是收视率涨了。
伍雄整个人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一把夺过小周手里的收视信息。
今天监测到的是实时收视数据，并不是总台统计的数据。
但这也同样是展现收视率的一个维度。
与总台数据大差不差。
在平板上，往常绿的发慌的页面，这会一片大红。
将伍雄整个人的脸都映红了。
“红了！涨了！”
往常他们的收视率，背靠央视也只能拿到0.8，0.9这样。
可这一期《舌尖上的华国》平均收视率竟然在1.2，最高峰有1.5。
“这么高？”
就连伍雄本人都有一些难以置信，“数据没出问题吧？”
小周在旁边也是一脸喜色，他认真回答，“我们查验了三遍，没有问题才送上来的。”
他还贴心为伍雄切换了一下页面，“这是同时段其他频道的收视数据。”
“我们的收视排名在倒数第四位。”
“最高峰时，能排到十二名。”
都快两三年没有这样的好成绩了。
伍雄的手有些抖，这和他的梦截然相反。
该不会……现在才是在做梦吧？
他偷偷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很痛。
这压根就不是在做梦！
是真真切切地收视率涨上去了！
这才是开播第一天，甚至都没有什么营销和宣传。
这么高的收视率，完全是一个奇迹。
伍雄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瞬间满血复活。
他脸上露出喜色。
灰溜溜滚出央视？
呵呵。
该滚出央视的是刘骞那个伪君子真小人！
伍雄拿着报告翻来覆去地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他寻思，反正是最后一票了，他干脆豁出这张老脸去干票大的。
他当夜给自己加了一个班，熬了一个通宵。
一大早顶着黑眼圈，却神采奕奕地往总台去了。
在大门口又碰到那碍事的刘骞。
“哟？伍总监怎么有空又来总台呀？找台长？”
（之前打错称谓了。分管频道的叫总监，负责频道的整体运营内容规划和收视目标。）
（台长才是最高负责人，统筹全台工作，之后的剧情都会改正，之前的我看到有错的地方会改）
如果不是要紧室，分管监制不会来这栋办公楼。
这会儿急切想找台长的伍雄才懒得搭理刘骞，“您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但是显然刘骞是狗皮膏药，遇到伍雄一次，他就想追着嘲讽一次。
“先别急着走啊，你的纪录片上线了吗？”
“收视怎么样？”
左右也是倒数的水平，刘骞昨天下班之后就没关注。
这会儿他就急不可耐，想拿这个痛点来继续挖苦伍雄。
“你这么急匆匆的来找台长，该不会是想台长给你出出法子，拯救你那跌得无法再跌的收视率吧？”
看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伍雄就觉得心里来气。
反正今天找台长也会看收视数据，伍雄完全不气，甚至还有些期待刘骞等会的表情。
看他期望落空。
看他满脸的嘲讽僵硬住……
呵呵。
光是这样想着，伍雄都已经笑出了声。
站对面的刘骞看伍雄不像往常一样如受气包般隐忍，拳头紧握。
这会儿竟然对着他笑的一脸阴险。
他不由心里有些毛毛的。
这个人大清早的犯什么病？
时间不早了，伍雄才不跟他在这里折腾。
他大步往前，按了电梯，直奔台长办公室。
刘骞也不甘示弱地跟上。
台长的办公室简洁明亮，落地窗很大，正好能看到对面的电视塔。
巫奇正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戴着一副老花眼镜，表情不怒自威。
伍雄和刘骞敲门而入。
“进来吧。”
巫奇正扶了扶自己的老花眼镜，他接着说，“你们来的正好。”
“昨天的收视数据刚出来。”
刘骞眼底闪过一丝喜色，肯定是记录频道的数据又不太好吧。
能亲眼看到台长臭骂伍雄，他想想都开心。
刘骞挺直脊背，得意洋洋，余光扫向伍雄的脸。
却见后者的表情比自己还要开心。
？？？
伍雄双手接过收视率文档，他按照惯例，从最后开始看。
17名，不是。
16名，不是。
15名，不是。
倒数三个，没有记录频道的名字！
悬着的心彻底落地，机器没有坏。
伍雄这才慢慢看上去，终于在第十三名找到了《舌尖上的华国》。
首次播出，收视率直接赶超三个频道。
嘿嘿。
伍雄乐了。
刘骞越看伍雄的表情不对劲，他从伍雄的手中抽出纸张，认认真真看起来。
自己的频道仍然是第十名，数据没有变化。
但是……
就在自己频道名字下方，隔了一个节目，竟然是cctv9的节目！
伍雄的节目不是倒数了？！
《舌尖上的华国》收视率仅仅比上一名低0.02。
比他的栏目低0.04。
这点差距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对方甚至还是没有任何推广的首播。
不对。
不可能。
这不合理。
怎么可能！
刘骞比伍雄第一次看到收视还要震惊。
巫奇正用欣赏的眼光看向伍雄，“小伍这个节目我看了，很不错。”
伍雄难得得到一声夸奖，想到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他上前一步。
“领导，cctv1是不是空了一个节目名额出来啊？”
cctv一是总台。
也是曝光最大的中央电视台。
如果《舌尖上的华国》能够上cctv1，收视率说不定还能破记录。
巫奇正还没说话。
旁边的刘骞却一下子瞪大眼，“不行！”
他这次来也是为了要节目名额！
自己的频道这么久一直是万年老十，他做梦都想前进一名。
好不容易得知有一个可以让自己节目上1台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让给别人。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死对头，伍雄！
当着台长的面，他就继续说，“那么宝贵的机会，怎么能给你呢？”
“别让1台的收视都被拖累了。”
伍雄瞪他一眼，“台长都没发话，你在说什么？”
巫奇正敲了敲桌子，两个人瞬间安静下来。
“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刘骞不甘心的闭上嘴，心里却在愤愤不平。
央视空出来的这个节目其实是拉一拉整体节目曝光的。
这么好的资源就应该给更有潜力的节目。
像他的都市夜谈又有口碑，又有稳定的受众。
如果能在cctv1播放，那曝光就更大了。
至于伍雄的《舌尖上的华国》，什么破节目，踩了狗屎运了，收视率那么高。
等今天播完，肯定就现出原形。
拿什么跟他的节目比？
伍雄没说话，紧盯着巫奇正。
能不能抢到机会，他心里也没底儿。
毕竟他来台里这么多年，人情往来这方面确实不如刘骞会舔。
送礼什么的，他都点到为止。
不像刘骞……八面玲珑，整个人跟个圆滑泥鳅般。
两个人都在等巫启正的回应。
巫奇正翻了翻资料，《舌尖上的华国》。
这个纪录片他昨晚看了。
很不错。
朴实，但也最能勾起乡音。
更何况……导演是江雪砚……
巫奇正当机立断，“老伍，你来台里也这么多年了，没开口求过什么东西。”
“这个纪录片，既然你觉得看好，那我信你一次。”
“准备准备资料，今晚就在cctv1播出。”
伍雄热泪盈眶，大喜过望，他真没想到，竟然真的能通过！
“谢谢台长，不会让您失望的！”
旁边的刘骞脸色像美术生的调色盘，各种颜色交织。
他眼里明晃晃的是嫉妒。
“领导！”
“那节目导演名不见经传，在娱乐圈里面名声也不怎么好，这么个节目上一套会不会太草率了？”
换做平时，他绝对不会用这样埋怨的语气质疑顶头上司。
可这会儿被死对头抢了他最想要拿到的东西，丢了面子的他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
巫奇正眼神一冷，“小刘，多花些心思在节目上。”
敲打之意十分明显。
刘骞脸绿了。
走出门外，伍雄对着刘骞龇牙，露出白净的牙齿，“小刘，别忘了咱俩赌约啊。”
刘骞阴沉着脸，“得意什么？”
“不知道给领导送了多大的礼，装得那么清高，呵呵。”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cctv1的收视率，不代表你的收视率。”
统计时，cctv1的收视率当然不会算作cctv9的。
伍雄自然知道，他勾起唇，“那咋啦？至少节目是我监制的呢~”
而且曝光也会让更多人去cctv9看重播，他伍雄怎么说都是赚的。
刘骞气急败坏，看伍雄得意的样子，恨不得撕碎他脸。
“哼，能不能稳住，还得看你节目质量。”
“别像我说的，到了cctv1也是收视暴跌。”
伍雄现在完全无惧刘骞的唱衰，他很自信，抬手扬了扬手机。
“记得我俩的赌约喔~”
“谁滚出央视还不一定呢。”
伍雄心情极好，觉得外面太阳都灿烂极了。
刚出大楼，他感叹一声，“今天阳光真明媚~”
旁边路人望了望天，阴沉沉的天空，连一点太阳光都看不到。
还说阳光明媚？
是他们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