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事?”
许成仙从枣树上探头出来,“你怎么去了一趟,空着手一个人回来就算了,还喊打喊杀的?”
张谦去之前,他们可说好,给带一些吃食过来。
人间城镇就是有这样的好处,总有许多好玩好吃的东西。
他也是好久不曾见过了。
正好也看个新鲜。
那妖魔不愧是当个菩萨的脚力,知道不能亏待自己。
也最是知道哪里热闹,能有好享受。
才不会像这些山野妖怪一般,随便找个灵气足的山脉,随便找个洞府就栖身下来。
虽然是也称个王,过的却是吹毛饮血的苦日子。
人家那妖魔是见过世面的,知道往繁华所在钻。
从西天灵山来这人间一趟,也不是为了过苦日子来的。
当然要过着受人供奉伺候的好日子。
因此并不在山野之地多待。
还是找了一座大城,占了。
他是有来历的,也不怕那些寺庙道观,或是过路的修士找他麻烦。
因此,占下大城后,就这么住下了。
难道是在城中做了什么恶事,惹的张谦想要杀它?
“是那城中,出了什么事?”禺将军开口问道。
据说那妖魔在大城内作威作福,日子过得很是逍遥自在。
虽然才来了不多久,却已经凶名远播。
杀心之众比之这些在山野之中做妖王的,还要可怖许多。
他刚刚为什么让张谦去,而不是让天蓬或者敖伯俊去?
就是因为这两个家伙,很可能见了那妖怪,先亲香一番,占了许多便宜,才会出手制住,再救和尚回来。
许成仙不喜欢妖魔肆虐人间。
这也是他很久之前就察觉的事情。
禺将军对眼下的局势,有些悲观。
因此,他不想在接下来的路程中横生枝节。
若是天蓬和敖伯俊在城中也放开了杀人吃人,惹得许成仙不悦,说不定会忍不住杀了这两个家伙。
到时候,肯定会惹来天庭,还有四海真龙一族的不快。
在他看来之前和天庭之事,在促成西行之后,就已经了结了。
四海真龙一族,许成仙没有对他们真正出过手,应该不算是彻底结了仇怨。
所以这一路上,禺将军刻意的拿捏压制住着天蓬和敖伯俊,就是为了让他们不要添乱。
许成仙如今不同以往了。
让他忍着火气不发,显然不容易做到。
气性这东西,都是随着本事能耐的增长,在不断见长。
况且也没有强者为了弱者忍气吞声的理由。
在禺将军看来,张谦是个稳重的仙官。
见多识广,又能审时度势,和许成仙的关系也还算亲近。
让他去处置此事,最多是将妖魔一起擒拿,带回来之前殴打一顿。
可是没有想到。
这老成持重之辈,居然出乎预料地动了杀心。
没错,这个张谦绝对动了杀心。
就他说的这短短的一句话,便能够听得出来。
若是没动杀心,怎么会说出,杀了这妖魔会有麻烦的话?
这是连杀了他之后的事情都要打算好的架势。
变作猿猴本相的禺将军,此时有些焦躁的摩挲着手中的棍子。
他预感,要出事了。
若真的杀了这妖魔,把它身后的菩萨惹来,怎么收场?
“仙君。”张谦抬头,双目赤红一片。
他今日去那城中,恰好是天色大亮。
本来他们就是打算,等天蓬两人去救了老和尚出来,便趁着天色亮了起程的。
是老和尚不见了,他才往这城中来找。
城外,还看不出什么。
反而是看过去,见城上还有祥云飘荡。
一副佛国模样。
踏入城中,却如同到了炼狱。
晨雾还未散尽时,西街的包子铺已飘起异样的香气。
蒸笼掀开的刹那,里头是小儿血肉包的包子。
而那包子铺的掌柜,却不是什么妖魔,而是一个人。
掌柜的瘫坐在门槛上,指节攥得发白,面色青白一片,手中却不停,剁着馅儿。
“仙君可知道,那馅料是何肉?”
“……”许成仙的尾巴僵了一僵。
“集市本该是最喧闹的时刻,我看到的却是只剩满地狼藉。”
张谦继续道,“地上有不少碎布,每片碎布都缠着乌黑的发丝。”
这显然是妖怪,只挑着年轻人吃。
“粮铺的米缸翻倒在地,白米混着暗红的血渍,被几只青面獠牙的鬼物踩得稀烂,这些鬼物叫嚷着,要换米,就拿好肉来。”
好肉。
什么是好肉?
得是气血充足的人,身上才有好肉。
这妖怪吃人都吃出花样来了。
他明明能大口一张,便将这满城的人都吃个干净。
“却非得要人们像供佛一般,自愿将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供给他!”
为此甚至驱使着一些小鬼妖物,在城中人家抢米。
门板上钉着的,是被生生剥下的人皮。
城中散落着不少新鲜的,带着牙印的白骨。
“他不肯放这些人出城,更不肯让这些人轻易的死去。”张谦握紧了拳头,“城中百姓的绝望和怨恨,却都被那祥云压制,连残魂都被收摄入了一样宝贝之中。”
他问过了,这妖怪在城中不曾亲自出手杀人。
只是想尽办法,让城中人自相残杀。
还故意让城中的猫狗羊牛马等牲畜,变成嗜血的怪物。
美其名曰让他们报被人族欺压之仇。
然后又将这些牲畜杀死,为城中的人族报仇。
有佛门的手段加持,他非但没有因此孽障缠身,甚至还能因此积攒功德!
“我入城中不曾听到一丝人声!”张谦低吼道,“简直岂有此理!”
若不是想到了,眼前这位大师兄让他去城中寻老和尚的用意,他当即便会出手将那的妖魔斩杀。
如今也不过是来回禀一声,还要再去的。
“仙君,我是要将那妖魔杀了的。”他朝着许成仙拱手道,“我虽如今是天庭的仙官,却曾经是人,不能见人族被如此玩弄残害!”
“你想怎么办?”许成仙问。
“我杀他,若是,若是有人责问,我一力承担。”张谦道,“只是怕给仙君惹来麻烦。”
“你承担,你想怎么承担?”许成仙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给那妖怪赔命?”
值得吗?
“我不是给那妖怪赔命。”张谦道,“我是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惜性命。”
“……啧。”许成仙摇了摇头,“你这种人,也不知道该说你想的清楚看的明白好,还是说你……算了。”
“不过是条火龙,它该死,你想杀,那不是正好?”他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去杀,去杀。也别想着赔性命,我在这,你死不了。”
“仙君,这怕是……”
“许仙君现在最不怕的就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