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怎么可能？
自从陈萍萍怀疑庆帝设计杀害叶轻眉的那一刻起，他便悄然展开了一场长达十余年的复仇计划。
他故意挑拨李承泽与李承乾之间的争斗，甚至还将李云睿也拖下水。
而李云睿也不负所望，甚至还超常发挥，不仅成功将两位皇子的关系搅得一团糟，甚至还制造了和太子之间的皇室特大号丑闻。
按照陈萍萍的预想，此时庆帝应该已经与太子和李云睿彻底决裂。
随着这两人的失势，二皇子李承泽作为太子的“磨刀石”，自然也会失去其存在的价值。
最后庆帝与这三人彻底撕破脸，他便可在暗中推波助澜，悄悄递上几把“刀子”，让他们父子、兄妹之间，彼此相互残杀，最终让庆帝尝尽众叛亲离的滋味。
却没想到事情却并未如他预料的那样发展。
二皇子莫名其妙的生了几场病，意外的避开了他的算计，成为他复仇计划中的漏网之鱼。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太子和李云睿失势之后，这位二皇子非但没有被庆帝打压，反而在病愈后一改往日的小心谨慎，开始肆无忌惮地扩张势力。
二皇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庆帝为何在轻描淡写地斥责几句后，就对此坐视不理？
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没有可能是皇上在捧杀二皇子？”影子低沉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字句虽轻，却如石子投入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陈萍萍心中一动，偏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才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纵使是捧杀也该有个限度，陛下怎么可能放任二皇子势力膨胀到如此地步？再说，眼下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必要啊。”
陈萍萍的心中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不安，仿佛整件事正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二皇子的罪证搜集得如何了？”他沉声问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急迫。
影子闻言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一处正在调查，但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话音未落，只见陈萍萍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收紧，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影子，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与震惊：“这怎么可能？即便二皇子近期因病少有行动，但他之前勾结敌国、暗中牟利，贿赂百官、结党营私，这些事情难道会不留痕迹？怎么可能一点证据都查不到？”
当初，陈萍萍见李承泽因几场怪病侥幸避过了自己的计划，担心庆帝后面会对这个儿子心软，于是特意命一处全力搜查对方的罪证。
按理说，监察院一处负责监察百官，二皇子自然也在其监控范围之内，这个任务应该轻而易举的就能完成。
然后他再利用搜查到的罪证，促使庆帝对李承泽下手，从而将这位二皇子重新拉回自己精心设计的复仇计划之中。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一处耗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竟然连一条确凿的证据都没能找到。
那些原本以为板上钉钉的罪行，如今竟像从未发生过一般，被彻底抹去了一切痕迹。
“凡事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有痕迹就一定查得出来。那些事都是二皇子实实在在做过的，一处怎么可能查不出来？而且、、、”
陈萍萍的声音冰冷刺骨，却因语速过快而显得有些尖锐：“而且从前一处还对我上报过有关二皇子的一些消息，难道现在连那些记录也都不见了吗？”
他死死盯着影子，试图从对方的回答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确认。
然而，影子的沉默如同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他的心上。
无声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事实，一处确实没能找到任何关于二皇子的罪证。
一瞬间，陈萍萍只觉得荒谬至极。
但紧接着，一股寒意从他心底升起，然后迅速蔓延至全身，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不可言说的恐惧。
自从他决定展开复仇计划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
因此，他一直密切关注几位皇子的动向，尤其是李承泽和李承乾。
毕竟这两人本就是他计划中的关键人物，甚至他们过去所做的一些事情，还是由他暗中挑唆，精心安排的。
那些罪证，都被他扔给了一处保存，以防万无一失。
可是现在影子却告诉他，一处不仅查不到有关二皇子的任何罪证，就连原本存放在监察院的罪证也都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
那些铁一般的证据怎么会凭空蒸发？
难道说监察院出了奸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让陈萍萍心头一震。
他掌管监察院这么多年，早就将监察院打造成了铁板一块，即便是庆帝，也难以轻易插手，更别说二皇子了。
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所有关于二皇子的罪证，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悄无声息的抹除了。
陈萍萍大脑一团混乱，各种思绪如潮水般涌现。
二皇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又是借助谁的力量做到的？
对方是否已经察觉了他的计划？暗中是否对监察院采取了什么行动？是否在监察院内部留下了不该存在的隐患？
这些问题如同利刃，刺痛着陈萍萍的神经。
“查！”
陈萍萍猛地一拍轮椅扶手，眼中闪过一抹凛冽的寒光，果断下令彻查监察院。
监察院是他现在所能依靠的最大助力，以后更是要留给范闲的，他一定要揪出藏在暗处的那个叛徒，彻底清除监察院的隐患。
影子应声点头，无声的退出了密室。
随着陈院长一声令下，整个监察院瞬间如临大敌，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各部门迅速进入戒严状态，全面开展内查行动，仿佛炸了窝的蚂蚁般忙碌而有序。
这次内查，再没有之前林若甫搜查时的和风细雨、点到为止。
影子带着人，对监察院进行了地毯式的排查。
从一处到八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都被仔细排查，不放过任何一丝线索。
就连那些陈年案卷，以及库房中的微小物件也都被细致翻找，无一遗漏。
经过数日的搜寻，终于，影子在三处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一张配方。
上次牛栏街一事后，三处便只剩下了主办费介和几个当时留下看门的人。
即便费介有心重建三处，可是这类的人才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培养好的，所以现在三处几乎就是个摆设，谁也没想到影子能在三处搜到东西。
这张方子很快被送到了陈萍萍面前，当陈萍萍看到上面记载的配料时，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惊喜与不可置信。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方子，仔细端详、反复阅读，又着重检查了单子下方的实验数据，最终确认这正是火药的配方及其试验记录，当即大喜过望。
“这是从三处搜出来的？”陈萍萍忍不住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期待。
影子点头答道：“没错！这些日子我带人将监察院上上下下翻了个遍，唯有三处这个单子还没来得及归档，甚至都没有录入卷宗之中。”
陈萍萍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狂喜，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激动的情绪，有些不确定地再次问道：“能确定这单子确实是出自三处之手吗？”
“单子上的字迹、所用的纸张和墨汁，乃至印章与水印，确确实实是三处的东西。”影子语气肯定地回答。
陈萍萍闻言松了口气，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这应该是三处在去救范闲之前研究出来的，只是恰好赶上了牛栏街刺杀，还没来得及上报，知情的人都在那场战斗中战死了。”
他轻声说道，语气中既有遗憾，也夹杂着几分庆幸。
在这个世界上，不只有庆帝在秘密研究火药， 陈萍萍同样也在暗中研究。
费介负责的三处，主要负责的工作便是研制药物和各类偏门的武器，所以陈萍萍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三处，可惜多年来始终一无所获。
后来为了营救范闲，三处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费介和几个看门的人，这项研究也因此被迫中断。
陈萍萍本以为此事再无希望，却没想到三处竟然已经研发出了火药。
“太好了！”陈萍萍心中暗自庆幸。
有了这件利器，他为叶轻眉复仇的计划无疑将更加顺利。
这一刻，陈萍萍感到这些年，自己所有的等待与付出都值了。
只可惜大东山祭祀在即，没有多少时间准备了。
“你立即让人按照单子上的记录去制作火药，然后带人找一处隐秘僻静的地方进行实验，确认这个配方的真伪。”陈萍萍沉声吩咐道：“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有任何差池，必须严格保密，不可泄露半点风声。”
影子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当即郑重的点了点头，身影很快在门口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房门合拢，密室中只剩下陈萍萍一人。他竭力平复内心的激荡，低头看着轮椅的扶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然而，这抹笑意并未停留太久，很快便消散无踪，神情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火药方子固然让人高兴，但之前那些凭空消失的二皇子的罪证，至今仍毫无头绪。到底是二皇子做的，还是……陛下出手了？”陈萍萍眸光沉沉。
若是前者，那就意味着二皇子如今的实力已深不可测，之前所有针对他的计划，恐怕都要全盘推翻重来。
可若是后者，那就表明庆帝已经彻底对他失去了信任，并且也确实有意扶持二皇子为储君，所以才会为二皇子消除罪证。
想到此处，陈萍萍黑沉沉的眸光涌上了几分阴鸷。
但当他枯瘦的双手触碰到轮椅扶手时，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仿佛找到了某种依靠，逐渐恢复了平静。
“无妨！”陈萍萍紧握着轮椅扶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罢了。”
……
李承泽久违地再次站到了房顶上，放眼望去，四周景致尽收眼底。
时值深秋，寒冬将至，花草树木皆染上了一抹枯黄。
但是苍穹之上，却是湛蓝如洗，云淡风轻，令人心情舒爽。
已经晋升九品上高手的谢必安，匆匆来到楼下，见到站在屋顶的李承泽，连忙抱剑行礼，声音沉稳而恭敬：“殿下！”
李承泽循声望去，认出是谢必安后，轻轻招了招手，示意他上来说话。
谢必安见状，也不多做迟疑，身形一闪，便轻巧地落到了李承泽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宫副统领一大早就已经出宫，带人去了西边。”
“做得好！”李承泽眸光微动，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监察院的那张火药配方，自然是他的手笔。
其实早在牛栏街爆炸之后，他就已将这份方子悄然送进了监察院。
他的计划很简单，只要陈萍萍开始制造火药，他就立即想办法将此事捅到庆帝面前，借皇帝之手铲除监察院。
谁知道陈萍萍居然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若非他故意留下破绽，恐怕这方子还会继续埋没在三处的某个角落里，无人问津。
不过眼下这个时机倒也不坏。
大东山之行在即，庆帝和陈萍萍两个人的谋划，均已进入关键时刻。
若是在此之前，为了避免引起庆帝的怀疑，即便陈萍萍拿到了火药配方，恐怕也不会轻易采取行动。
牛栏街的那两行爆炸，就是李承泽身上最大的隐患。
如果他不想暴露穿越者的身份，就必须要将这件事情甩出去。
而陈萍萍，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再说这，陈萍萍以前可没少算计他，这次也该他回敬一番了。
谢必安倒了一杯茶，呈给自家王爷：“殿下，现在陈萍萍极有可能已经怀疑到了您的身上，察觉到您之前是装病，我们是否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
李承泽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他很快就会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来对付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