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已经出发，城楼下看热闹的百姓也已经散去，李显跟着贤王下了阶梯。
“殿下还有事吗？”
“倒是没有，直接回府。”
李显听他这么说，知道他真没什么事。
也是，最受重视的四皇子去做了监军，安王又是个草包，被软禁在府里不让出来，如今，可不就是贤王最清闲。
每日在户部点个卯，便在六部转一圈，当真是个闲散王爷。
“听闻贤王殿下也是个喜爱作画之人，待会我要去一趟西裱褙胡同，殿下何不与我同去？”
那日沈沚阮画的江南春景图，李显也觉得画得很妙，于是送去了专门裱画之地，今日便是去取画的日子。
左右现在也闲来无事，大事解决，明顺帝又进了承露台，没什么大事，绝对不出来。
说来也奇怪，那个紫衣老道是有几分本事，听宫里的小太监说，那道士炼制的丹药，的确让圣上精神好了许多。
李显牵了马，率先走在前面，随意开口道：“殿下可是不知道，软软画画当真不错，我看着，都有几分名家的手法。待会儿，也让殿下鉴赏一番。”
贤王牵着马跟在后面，一听到“软软”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便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他默不作声，听着李显絮叨。
“那画画得当真出神入化，看到那幅画，让人不由自主想起当年下江南时的美景。殿下，你可知道，江南四月的景色当真是“长街春意浓，烟雨落江南”。等得了闲，再去一次才好。”
李显语气里是对江南的向往，不光因为江南景色好，还因为那里也是他与沈清婉的定情之地。
“想必自古文人墨客都喜欢以江南四月为题，写下大量诗词歌赋，江南的确是个好地方。”
他也记得，沈沚阮是江南人氏来着。
怪不得沈沚阮给他一种温柔恬静的感觉，想必是与那里的山水有关，山水美，人更美。
半个时辰后，两人坐到了裱画铺子的二楼。
掌柜的取来画轴，在二人面前的长桌前徐徐展开。
一幅江南春景图映入二人眼帘。
李显指尖轻触画中烟雨朦胧的石桥，目光亮了几分：“这堤岸新柳的嫩黄，竟似将春风揉进了墨里，当真是美。”
贤王立于一旁，指腹摩挲着紫檀木轴，视线落在画中乌篷船头的素衣女子身上，“国公瞧这笔触，疏密间尽是江南温润，挂在书房，倒是日日能见到春日。”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李显，目光真诚，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
李显指尖微顿，抬眸与贤王目光相接，心中已然明了，却只笑着抚了抚画纸，未接话茬。
酉时末，李显回了英国公府。
府里各处都是忙活着挂艾草和菖蒲的下人们，李显这才意识到，端午就快到了，想到这里，他加快脚步，径直去了锦绣院。
快到端午了，府里上上下下不少事，张姨娘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正在锦绣院的花厅里请示老夫人关于祭祖的事。
端午祭祖，是在家宴前，向祖先牌位供奉粽子、雄黄酒等节令食品，再进行叩拜，由家主向祖先祝文，祈求祖宗庇佑家族长盛不衰。
如今英国公府的家主自然是李显。
“嗯，这事我知晓了，你去办吧。”
老夫人今日心情很愉悦，只因为前阵子托的媒人一大早给回了信。
京中符合要求的年轻文官不少，品行端正又家庭环境单纯的还真让媒人筛选出来三四人。
恰巧过几日便是端午，可以找个机会相看一番。
眼看段熙禾的婚事已有眉目，老夫人今日自然高兴。
段熙禾早上自然也见到了媒人上门，她本来心里就有心事，打算这几日找个机会跟老夫人挑明，可是看到老夫人这么高兴，她有些不忍心说出此事，只能找个借口到小厨房泡茶去了。
见小花厅里没别人，张姨娘坐在圈椅上，看似随意地挑起了话题：“马上就是端午，府上要开祠堂祭祖，这倒是个好时机。集芳院的那丫头和我们禾儿，真是好福气，眼看着府里的嫡女，国公爷和夫人不闻不问，扔在一边，她们二人倒是享福了。”
老夫人听她提起梨花苑的王素敏，脸色顿时冷了几分。
那丫头倒是个有主意的，上次赏花宴，居然入了淑妃的眼，前几日宫里来了懿旨，说是皇太后要召见几位世家贵女，英国公府赫然在列。
虽说老夫人只是一介女流，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看得很清楚。
淑妃后面站的是文臣，如今文臣中，只有左都御史家的女儿还待字闺中，虽说这次赏花宴她并未出席，但是淑妃岂能放弃这个机会，才借着皇太后的名义，顺带着其他几名贵女罢了。
其目的就是给左都御史府上施加压力，让他们看清事实。
怎么看都不算是什么好事，奈何皇太后亲自下懿旨，英国公府也不好推拒。
老夫人不想再管王素敏的事，一并推给了府里的老妈妈。
眼不见心不烦。
“禾儿乖巧，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当得起府上小姐的名号。至于软软那个丫头，你也知道她多宝贝这个侄女，能认作养女，叫她一声娘，也算是如了她的愿。”
这里的“她”当然指的是沈清婉。
张姨娘听见老夫人这么说，藏在嘴边的话便直接说了出来：“妾身觉得，端午要祭祖，这可是大事，为何不趁着这次机会，把黄姨娘的孩子抱给夫人来养，一并记入族谱，这也是好事一桩，有了儿子，兴许夫人以后就乖乖听老夫人的话了。”
“这······”
老夫人的脸上明显带着迟疑。
她心里清楚，沈清婉不可能再为英国公府诞下子嗣，李聿跟李显不亲，以后成婚了，再求了外放做官，那这英国公府谁来担，这爵位本就是嫡孙的，但看他现在无欲无求的样子，老夫人还真有些担心，英国公府后继无人。
如果李显能再有个嫡子······
眼见老夫人的神色变化，张姨娘心里别提有多快意，如今她执掌府中上下，黄姨娘纵使生下儿子又何妨，到后来还不是要给沈清婉，这样一来，黄姨娘自然认为是沈清婉要抢她的儿子，定然要记恨她。
英国公如此偏袒沈清婉，黄姨娘自然无计可施。
“你个贱妇，居然在老夫人这里挑拨是非！”
张姨娘还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里，耳边便传来李显咬牙切齿的骂声，她还来不及站起身躲到老夫人身后，就被李显一脚连人带椅踹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