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黎整顿了朝野上下大部分的官员，但有一个地方她没管。
都林苑。
都林苑是专门修书的府衙，专门负责各类书籍的编撰修整。
萧黎现在主要的目的是掌权，没空管什么皇家藏书楼。
而凤胤是都林苑的官员，萧黎没裁撤他，也没拿凤家问罪，他照常可以上值。
虽然很多人都不敢来了，但他每天坚持上值，而且隔几天还能过来给自己爷爷送药送吃的。
这里银甲军把守，他是唯一能进来的家属，谁都知道这是女帝默许。
而恰恰是因为这一点特殊，让凤渊觉得女帝对自己孙子与众不同，想要仗着自己是凤胤的爷爷这个身份拿乔。
说白了，他不想让凤胤跟萧黎在一起，以前是看不上萧黎杀夫的凶残和破败的名声，现在是看不上她女子为帝，冒天下之大不韪，必遭天下人唾骂。
然而他心高气傲的看不上萧黎，却又觉得萧黎对自己孙子情根深种，想以此为依仗来拿捏要挟她。
这点儿伎俩，说真的有点儿膈应又恶心。
就跟那妓女出来卖又要清白名声一样。
萧黎不屑跟一个糟老头子拉扯，所以直接把藏在一边的凤胤拉出来。
“你爷爷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怎么说？”
凤胤抬头看着萧黎，目光里是早就做下决定的坚定不移，语气郑重道：“凤胤已经接手凤家，成为凤家新的家主，此刻代表凤家，叩拜女帝陛下。”
“凤家所有读书人，恭候陛下差遣。”
“凤家愿奉上黄金百万两，贺陛下登基。”
凤渊震惊：“凤家何时轮到你做主了，老夫还没死呢！”
凤胤垂眸：“祖父年事已高，神志不清，求陛下开恩，允许臣接他回家老家休养。”
句句不提情，却处处都是情。
一边是自己的祖父，一边是心爱的女子，还是女帝，凤胤成了最为难的那个人。
他不敢求情，他不想消磨萧黎对他的那一份喜爱。
那一份喜爱太浅薄，但太珍贵，他甚至笃定的认为，只要他求情，萧黎一定会放过凤家。
可从那以后，他一定再也没有靠近她的资格，他早就知道萧黎是凉薄之人，她比任何人都理智且绝情。
他想保留这一丝特别，但祖父不能不救。
那就抛开那份喜爱，用堂堂正正的身份来对话。
今日若是没在这儿遇到萧黎，他也准备好明天去见她的。
穿上官服，带上凤家所有的诚意，正式的拜见女帝陛下。
这些日子他说服各位叔伯，拿着凤家家主令镇压反对之声，甚至对凤家人动了刀子，凤家娇养的小公子，逼着自己以飞快的速度成长。
他想堂堂正正的救回祖父，也想努力追逐女帝的脚步，拥有一个可以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祖父年迈了，思想固化，还是回去好好养老吧，女帝陛下这年轻充满生机的江山，不需要他的点评。
宋君湛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公子，比他小，那张脸看着很是稚嫩，但神情坚定，目光专注，只看一眼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疯狂生长的决心。
凤家的公子......哪怕还没正式得到认可，但就凭他这个态度，宋君湛就能笃定，这人定然是自己未来的劲敌。
不仅仅是朝堂，还有感情。
萧黎带着浅笑的神色喜怒不明，但她给了凤胤回答：“十天之内，凤家所有人撤离，所有官员罢免待用，若是朕知道凤家有人支持他人谋反，诛灭九族。”
听着真是无情又冷血，可萧黎对哪个世家不是如此？只有凤家，她亲口宣判。
凤胤顿了顿，拜下：“凤胤谨遵圣谕。”
凤胤答应了，凤渊差点儿没气疯。
“你怎么这么没骨气，何必低声下气讨好，你看看她有动容吗？凤家的颜面都让你丢光了。”
他气呼呼的拍着铁栏杆，激动不已：“百万两黄金，你这是把整个凤家都卖了吗？”
“现在还被赶出家门，被威胁，你让凤家以后如何还能抬的起头来？”
凤胤就静静的听着他骂，等凤渊骂够了，他才缓缓开口：“祖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凤渊想也不想道：“是老夫要将你逐出家门的日子，真是家门不幸，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骨气的东西！”
凤渊大概是真的要疯了，一点儿没有曾经从容稳重的修养气度。
凤胤道：“是女帝下令复兴科举的日子。”
“老夫管她复兴什么......”凤渊表情一顿，惊疑的抬头：“你刚刚说什么？”
凤胤看着他，一字一句，平静而有力量：“陛下下令复兴科举，第一轮科考在一个月后，不论出身，只论才学和品行，从此天下所有贤能之士都能一展所长、施展抱负，之前公主府才子宴选出来的诸位，现在都位列朝堂，各展所长。”
“爷爷，您忠心追随的先帝是男子又如何？他手腕、胆魄、担当没有一样拿得出手，而我们追随的帝王，她是女子，是这个国家的奇迹，她也会是最强大最出色的帝王，她绝不会辜负任何一个追随她的人。”
“所有王爷均败在她手中，满朝文武皆被废除，世家大族悉数被废。”
“她是翱翔九天的金龙，带来腥风血雨，也带来万物生机，旁人想要触碰都不能及，只有你，迄今为止还只是狭隘的把她当作一个女子。”
“爷爷，您老了，还是好好回去颐养天年吧。”
凤渊被带走了，王昌文怔怔的看着牢门，脑海中回想着凤胤说的那些话。
很有感染力，但他并没有被感染到，他能得到的内容就只有一个：王家要完了。
凤家给出大半家财，王家难道不给就能守得住？
王家的财产没了，而王家的人也全都被从朝堂踢出来，王家后辈中多是靠着祖辈蒙阴才能进入朝堂，要论真才实学，那确实比不过凤家，甚至比不过很多寒窗苦读的寒门学子。
现在被踢出去，重考怕是很难再进入官场。
王家......怕是要就此没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