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滟吼完这一声，整个亭子就陷入了一片沉默。
裴家花园的湖中养着不少锦鲤，平日里被喂惯了，一看到岸上有人影便都纷纷游到亭子边上，几十条鱼在水里翻滚，哗啦哗啦的水声相隔不停，溅起的水花都撒到顾滟和裴修年两人的身上。
这让顾滟有些烦，忍不住控制湖水把这些鱼都给冲走。
她收回精神力，裴修年也终于开口了，“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这个办法最可行，也能最大程度地保护你们。”
“裴修年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你真觉得那个左首辅靠得住吗？”顾滟又忍不住怒道。
“滟滟，你冷静一点。”裴修年捏着她的肩膀说道：“你想想，这可是圣旨若是我抗旨不尊会是什么下场？太子只会趁机将咱们全都碾死。”
“你不会有什么下场，只要让左首辅去求皇上收回成命不就行了！”顾滟冷道。
她这话又让一切问题都回到起点，再说下去两人也只能一直说车轱辘话，于是亭子里再次陷入沉默。
这种沉默实质上是一种对抗，可最终还是裴修年是服软，他低叹一声，“滟滟，你为什么比我还要抗拒让左语儿进门。”
顾滟抿了一下唇，心头堵着一口气，让她有些不想开口。
见她沉默，裴修年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滟滟，确实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不用跟左首辅撕破脸，也不会因为抗旨受到处罚。可看你这个模样，这个办法你是不会答应的。”
“你还没说是什么，怎么就知道我不会答应？”顾滟瞥他一眼。
裴修年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想推掉这份赐婚，除非就是公开你我之间真正的关系……我已经娶过妻，左语儿若是进门就只能做小，左首辅一定不会愿意！”
听完这话，顾滟的眉峰立刻皱到一起，就连脸色也难看起来。
“当然这实在太委屈你了，冲喜娘子说出去实在不好听。”裴修年又说道：“倒还有一个法子。你对外的身份一直以来便是我的表妹，你又拜老师为义父。到时候可以让老师作证，你我之间早已经定下婚约。”
听到这里，顾滟看着裴修年神情变得似笑非笑起来。
裴修年已经察觉她神情不对，可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想娘一定不会反对。只要签下婚书，这桩婚约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强拆吧？”
他说完之后，亭子里又是一阵安静。
顾滟抱着胸就这么看着他，一言不发的。顶着顾滟的视线，裴修年心里也忍不住有一点紧张。
其实他也没指望自己这点小心思能瞒得过顾滟，她那么聪明又最懂人心，他现在就怕她就算看清他的心思依旧会选择拒绝……
在他就要顶不住的时候，顾滟终于开口了，“好，就按你说的办！”
“滟滟其实我不是有意……”裴修年下意识地便要道歉，可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顾滟究竟说了什么，他当时便愣在当场。
“你，你真的同意了？”他回过神，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顾滟点点头，“你不是说，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吗？”
“对，是，是！”裴修年平生第一次因为过于高兴而有些手足无措。
顾滟轻哼一声，“那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办吧！”
其实裴修年什么都已经准备好了，也没什么需要办的，他看着顾滟的脸色问道：“滟滟，你不生我的气吧？”
“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顾滟又哼了一声，“你为了逼我就范，一点余地都不留，难道我就真看着左语儿进门，让娘和双双永远低她一等，让她给裴家带来无尽的麻烦吗？”
“滟滟……”裴修年想要解释，却发现说什么都有些苍白，因为他确实是这个意思。
但也并非没有留有余地，他此生认定了她，怎么会真的娶左语儿过门。其实他手里握有一个能彻底摁死左首辅的东西，若是顾滟没有答应他，他就会拿着这个东西去逼左首辅就范。
在这件事情上他实在缺乏自信，只能另做准备，给自己留条后路。
“行了，我都已经答应你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顾滟呵笑一声，“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连自己的老师都一起算计，你是怎么说服他收我做义女的？”
裴修年道：“老师和师母确实都非常喜欢你，我没说什么，只提了一嘴他们就干脆地应下了。尤其是师母，还夸我的提议好。”
听了这番话，顾滟的心里才好受一些，至少他没有两头许利益，张家二老对她的感情是真的。
“都到这一步了，你也就别装了，都交代交代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设计我的。”顾滟坐下，倚着栏杆问道。
裴修年当然不敢说是从左府那一晚就开始了，只笑道：“我对滟滟你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其实从很在之前就在谋划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多亏左首辅帮我一把。”
“说这话，你可真要脸。”顾滟瞥他一眼。
裴修年一笑，“要是要脸，今天你也不会答应我不是吗？”
回应他是顾滟的一声冷笑。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裴修年，“还有呢，你背着还做了什么？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滟滟你这么聪明，我那点小手段都已经被你看穿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了。”裴修年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更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明知道顾滟还在生气，但还是忍不住是逗她，“我早就签好婚书，就等着你签字了，这算吗？”
“你真不要脸了是吧！”顾滟气得骂他一句。
裴修年笑道：“别生气，别生气，因为我生气多不值当的。”
“我真是跟你脸了！”顾滟噌一下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抬脚便要踹他。
裴修年下意识地抬脚一躲，却没想到她突然伸手猛地一推，他完全没有防备又是一只脚站着，被她推得踉跄几步直接跌进湖里。
看他一脸狼狈地浮出水面，顾滟才觉得解气，冷笑一声转身就离开了亭子。
而裴修年却丝毫没有因为落水而不高兴，反倒兴奋地在湖里游了几圈，大喊了好几声来抒发心中的喜悦。
只是可怜那些锦鲤，刚刚缓过神就被他吓得又统统躲回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