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不少人家都已经开始掌灯，不少店门口的灯笼也已经点亮，这些灯光透过掀起的窗帘投进马车，映得顾滟的脸忽明忽暗。
要是这个时辰，她这样梳妆打扮又带着贵重的礼物，肯定不能去左府拜访的。可又因为她这么郑重，也不像是去左府找他们理论的。
忍冬思来想去，还是摇摇头，对顾滟道：“奴婢愚笨，还请大小姐告知。”
“咱们是去杀人放火的！”
顾滟语气温和地让忍冬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可看到她一脸认真，才确信自家小姐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也要看情况，要是左大人要是讲道理，我也不必动手，要是他不讲道理……”顾滟没有说下去只轻哼一声，又道：“你别怕，到时候只要跟好我就行。”
“可，可那毕竟是左府，左大人是内阁首辅……”忍冬却忍不住强调道。
顾滟又冷笑一声，“他要不是内阁首辅我还不敢这么闹呢？”她撩了下胸前的长发，蹙着眉露出一副矫揉造作的柔弱，“你看看你家小姐，我可是个娇柔的弱女子，我怎么可能欺负得了堂堂内阁首辅，就算我反抗了，那也是被逼的！”
她说完一挑眉，“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她这副变脸的功夫让忍冬颇有些目不暇接之感，虽然也没有多明白，但也点头道。
顾滟满意地点点头，又低声道：“你之前说你从谁家卖出来的？”
“俊安侯府……”忍冬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乖乖回答道。
顾滟又点点头，“今天的事多亏你，以后像是这种事情要多提醒我。等我在京中站稳脚，我给你出气。”
“不……”忍冬刚吐出一个字，就见顾滟立刻抬眼看过来，她的目光并不锋利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好似自己一切想法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这双眼睛好像看得见她对俊安侯府的恨和怨，让她到嘴边的一切的拒绝和辩白都变成笑话。
忍冬无力与她对视，垂下眸子，低声应道：“多谢小姐。”
“你应得的。”顾滟移开视线，又恢复一贯的淡漠。
忍冬却又忍不住抬眼看顾滟一眼，从在牙行见到大小姐开始，她就知道大小姐是一个公允的人。之后的桩桩件件，包括现在都无一不证明她的公允。
可对他们这些下人来说，这份公允是天底下最难能可贵的东西。这表示在她的眼中他们也是人，在她的眼中他们同样值得尊重，在她眼中他们的付出同样值得肯定。
大小姐却从不觉得自己在施恩，还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仿佛对谁都不在意。可她却从大小姐身上看到的都是纯善是慈悲。
她胡思乱想之间，马车一个摇晃突然停下来。
左府到了！
顾滟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旋即便柔和下来。
忍冬回过神来，立刻下车，随后伸手将顾滟从马车上扶下来。
这回顾滟拿出毕生演技，把架子全都端了起来，下车这两步走的仪态万千，看得忍冬和车夫都一愣一愣的。
就连左府门口的人都看直了眼，等忍冬走去问，两个门房才回过神。
“这是我家小姐，是裴家的表小姐。裴夫人带着裴家小姐和公子都在贵府做客，我家小姐听说，便也带了些礼物来拜访，烦请两位进去通传一声。”忍冬仰着笑脸对两人道。
一听是裴家的，两个门房脸色都稍稍一变，望了一眼她身后的顾滟到底也没摆脸子，反倒温和道：“我们这就进去通传，顾小姐稍后。”
说完门房就进府去了，不多时便走出来，一脸歉意道：“让顾小姐白跑一趟，裴夫人已经带着裴小姐和裴公子回家去了。顾小姐定是与他们错过了。”
顾滟一听这话，差点一口啐他脸上。真拿她当傻子糊弄！
“那确实不巧，不过我既然来了，也不能再把礼物带回去。”不管心里怎么想，顾滟脸上的笑意始终温和，“若是不嫌弃，便让我亲手交给左夫人，权当是谢谢她今日的盛情。”
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她还要把人往天上架，这回她倒要看看左家怎么拒绝。
门房只能又进去通传，没一会又跑出来，同样一脸歉意，“今日夫人有些累了，现在已经歇下，怕是不能见顾小姐，您还是请回吧。”
顾滟像是察觉不到他明显赶客的意图，依旧温和道：“夫人待了一天客确实该累了，既然歇下我确实不便在打扰。但是左小姐总不能也歇下了吧？不知能不能见见小女。既然左府让我们全家来做客，总不会唯独不愿意见我一人吧？”
她说着露出几分委屈，“还是说因为谷家的案子，今日圣旨已下，皇上也并未指责小女，还赞小女勇气可嘉。想必左府不会因为这事将我拒之门外吧？”
这回把皇上也搬出来，她看看他们还怎么拒绝！
一个门房来回两趟已经有些不敢再去通传，只能推了推另外一个让他去了。
这次他却去了好一会才出来，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脸上不见歉意只剩下几分冷淡，但口气还不算差说道：“顾小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身子骨素来弱，刚刚才喝了一副药。”
顾滟还以为他又有拒绝，却听他继续道：“不过顾小姐既然是诚心诚意来的，小姐她听闻立刻就让小的请您进府，只不过可能稍有些不便，还请顾小姐到时候不要介意。”
只要能进府，别在门口就闹得这么难看，一切都好说。
“不妨事，是我叨扰了。”顾滟笑道。
门房这才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让人开了侧门，一路带着他们往内院走去。
与那时进张府不同，这次顾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整个左府的打量。
废话，她这回来又不是诚心拜访，是来闹事的，当然要把路记清楚，不然左府这么大，一会想往外跑都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