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掌柜自认是个聪明人，又是当时刘氏发疯伤了顾滟的亲历者，他对顾滟对她的态度最清楚不过，就算心里对刘氏有怨气也从没有暗地里使过手段。
正因为这样面对顾滟的问话，他也表现得特别坦然，“就是按照东家您吩咐的，照看好她的饮食，别让她伤了自己。”
看他这模样，顾滟就知道问题不是出自他的身上，可如果只是这样，那两个婆子又怎么会那么对待刘氏呢？
一旁的裴修年此时插言道：“那两个婆子是什么来历？”
“有什么问题？”顾滟见他这么问，立刻抬头看她。
裴修年看着她的眼睛，脸上表情晦涩，“我听说过一些内宅阴私之事，内宅中若有行为不检点的妇人，主家为了脸面往往不会发卖，一般都是关在内宅，而负责关押和惩戒的都是一些手段狠辣的婆子。”
听着他的话，顾滟的瞳孔微缩，低头看着沈掌柜，“她们是那种婆子？”
这真把沈掌柜问到了，他抬手擦了下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人是小虎带人找来的，属下，属下也没有细问……”
“把小虎叫来。”
小虎跟裴修年差不多年纪，性格跳脱，被叫过来完全没有察觉到氛围不对，反倒对顾滟嬉皮笑脸道：“东家，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您放心吧，掌柜的都交代好了，我们这次一定让牛老板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这事！”沈掌柜扯了一把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小虎一脸疑惑，“那是什么事？”他摸摸脑袋，“我最近也没闯祸啊？”
他这不着调的样子，更是让沈掌柜火大，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恼怒道：“我问你，照顾刘夫人那两个婆子你是哪里找来的？”
“为的是这事？”小虎摸着被沈掌柜拍的地方，更是一脸莫名，“就是从城里的牙行找的啊。”
“你怎么跟牙行的人说的？”他又问。
小虎想了想，“我就说我家有个神志不清伤人的妇人，想找两个力壮的婆子照顾。那牙婆一听就连说有，然后就领了这俩婆子出来，我一看让她们确实孔武有力，一定不会让刘夫人伤着自己，就把人带回来了。掌柜你当时不还夸我做得好吗？”
话说完，场面立刻陷入一片沉默当中。
他终于发觉顾滟脸色有些难看，这才缩缩脖子，“有，有什么问题吗？”
“你回去吧。”顾滟扶着额，有些无力道。
“是那两个婆子有问题？”小虎随后一脸了悟，怒道：“是不是她们冲撞东家了？那俩婆子呢，看我不打断她们的腿！”
沈掌柜忍无可忍踢了他一脚，“让你回去，你还不赶紧给我滚！”
见他生气，又见顾滟不说话，小虎也不敢再造次，赶紧灰溜溜跑了。
“都是属下没问仔细，是属下的错。那小子就是糊涂蛋一个，东家要罚就罚我吧。”小虎走后，沈掌柜赶紧对顾滟道。
“要是罚你，是不是连我也要一起罚？”顾滟叹息道。
裴修年扶住顾滟的肩膀，“你对内宅之事又不清楚，不知道这些婆子的来历很正常，别为此事自责。”
“是啊，我是不知道。”顾滟看着他，“可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忽视，沈归不会也对她不管不问，船上的伙计更不会充耳不闻。不然也不至于到今天才发现这两个婆子不对。”
“都是属下的错，东家几天才来船上一次，都是我照顾不周，让刘夫人受委屈。东家您要怪我就怪我！”沈掌柜急声道。
他是何等聪明，一下就联想到了也在船上的方玉辰。他是能看出顾滟对他们的在乎的，虽然表现得冷淡，可明显是想修复关系，但亲眼目睹母亲被东家安排的婆子虐待，心里一定会生出嫌隙，那东家这段时间的努力不全都付诸东流了。
想到这里，沈掌柜更是悔恨，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对顾滟道：“这件事都是属下的错，属下这就去找方公子亲自请罪，一定不能让他误会东家您的苦心。”他说完就往舱内走。
“不必了！”顾滟冷声叫住他，“没什么好解释的，说到底就是我的错。”
“东家！”
“我另有事交给你做。”她冷眼看着沈掌柜，眼中带着几分杀意，“你去给我好好问问那两个婆子都在刘氏身上用过什么手段，再把这些手段，一一在她们身上试一试。”
她冷笑一声，“试到最后，人要是没有疯，就一人给她们五十两银子的工钱，要是疯了……”他顿了顿，“就送到城北的福田院去。”
沈掌柜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就看了旁边的裴修年一眼，看他冲自己摇头，沈掌柜这才领命，“是，属下这就去办。”
“不急，你先把饭吃了，明早再去。”顾滟丢下这句，才走进了船舱中。
沈掌柜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大声应了声，“是！”
重新来到刘氏门口，顾滟抬头看了眼身后的裴修年，见他点头，才又伸手推开门。
没有新的刺激，房间里的刘氏已经安静下来，只缩在软塌上，听到开门的动静也没有抬头，似乎是睡着了。
顾滟看着她，心里又不禁叹息。
阴差阳错竟然又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她和这对母子的关系注定不能缓和吗？
难道这也是世界剧情的一部分？
她其实也确实存了让刘氏多受点折磨的想法，才迟迟没来治她的心理疾病，想着明天他们要下船，到时候可就没有那么多人看着她，而且他们母子也能正常接触，她怕刘氏再伤了方玉辰，这才想让她恢复些理智。
最关键的是，这次回乡祭祖，她想把刘氏带回安城村，让他们母子分开一段时间，对两人的心理健康都有好处。
安城村的气候好，又有傅老在，也可以帮着她调理身体。
等方玉辰的病情稳定，而她的精神状态也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再让他们一起生活。
可惜，现在这对母子，怕是没有一个人会信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