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林春花开始替娟丫鸣不平。
“你和梨丫干活最多，你爹娘还对你们俩吆五喝六的，你比我还大几个月，你爹娘都没给你们相看人家吧？说到底还不是想你们多干几年活，等你们年纪大了不好嫁人了，多收点彩礼把你们随便嫁出去。”
“我......”娟丫无言以对，她知道，这种事爹娘能干得出来。
娘总是让她们三姐妹让着小弟，说小弟是她们的靠山。
小时候娘把家里唯一的鸡蛋给小弟吃，她们三个还会哭一哭、闹一闹，后来被打多了打痛了就再也没嚷过。
而眼前这个灵动自信的姑娘，即便当初是个傻子，她爹娘大哥都把她当个宝，更何况现在。
一个偌大的作坊，轻易许诺给林小满。
别说附近的十里八村，就算在整个大义镇也不曾有过。
这让她如何不羡慕。
只要看到林小满，她便想到桃花婶子把傻子小满拥在怀里叫阿囡，阿囡长，阿囡短，语气绵长轻柔。
而她娘——
娟丫苦笑一声。
她娘左一句“死丫头片子”，右一句“贱丫头”，平白无故的她们三姐妹的骨头就比别人轻贱。
所以，她不是怕林小满，而是不敢面对林小满脸上幸福的笑。
她会不由自主去想，为何她不是桃花婶的阿囡，要是能成为桃花婶的闺女，让她变成傻子都行。
“春花，算了算了，娟丫也没办法，她心里有数就行，咱说多了无非给娟丫多添烦恼罢了，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存点体己，别傻乎乎的全都交上去，总归给自己留条后路。”另一个姑娘摆摆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上头有两个还未成家的哥哥，要不是她才十四又是最小的，怕是爹娘也要打她的主意。
要是她能来林小满的作坊干活，每天抠几个铜板出来，剩余的交给爹娘，爹娘能多留她几年。
只要作坊能红红火火的开下去，她便能在作坊多干几年。
说不定能悄悄存下一二两银子。
林春花想了想，点头，“娟丫，东家喜欢踏实手脚快的，明日你好好表现。”
“春花，你别光想着娟丫啊！”粗麻布姑娘抓着林春花的胳膊，笑嘻嘻地打趣，“我也想存体己银子呢！”
“都来呗，能不能选上看你们本事。”林春花笑着道。
说完拍开粗麻布姑娘的手，“赶紧回去吧，明日打起精神来，别看是短工，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明日周围几个村的人都会来，人肯定不少哩！”
“哎呀，那我赶紧回去拿布练一练，别明日慌得纸都包不稳。娟丫，你叫上梨丫来我家。”
“我爹娘......”
粗麻布姑娘急的跺脚，“你怕啥！和你爹娘说作坊要招短工，我就不信你爹娘眼皮子这么浅，但凡你和梨丫中有一个选上做作坊短工，你爹娘都要烧高香了，毕竟一个月少说能给你爹娘五六百文！”
说完，粗麻布姑娘转身走了，步履匆匆。
——
翌日天刚蒙蒙亮。
林大江推开院门，被外头乌压压一片的人头吓了一跳。
他忙把门关上。
外头的人看到他开门，还未来得及露出笑打招呼便眼睁睁地看到门又从里关上了。
林大江跑回灶房，“桃花，今天你就别去镇上了，外头一帮人，把咱家都围起来了。这帮娘们闹起来不讲理，我怕小满应付不过来。”
李桃花一听，点头道：“行！”
说完撸起袖口，抱怨道：“你说这些人来这么早作甚，天还没亮，怕不是摸黑过来的。咱又不是挑排在前头的人面试，来这么早干啥。”
“桃花，这你可怪不了人家，想当初咱一家在集市上摆摊，不也天不亮就赶着去了。”
“那能一样吗？咱去晚了好地方都被占了，缩在角落里叫卖都憋屈。”
“哎，是，媳妇说得对。”
林大江很快伏低做小，接过李桃花手中的蒸笼，放到驴车上。
又把备好的馅料、面团也一并放上驴车，“桃花，我走了，有事你去喊里正叔。”
“去去去，有我在，你就放心吧，你闺女头发丝都不会少一根。”
林大江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
李桃花笑着翻了个白眼，“当家的，往日还说我婆婆妈妈，真遇上事你也好不到哪去。”
林大江牵着驴出门。
围着的村民自动让出一条道。
“林叔，这么早去镇上啦？”
“大江，我瞧着你竟比婶子起的还早，老早就闻到香味了。”
村民太热情，林大江招架不住，只得赶紧点头附和。
等林大江走远，外头的村民三五成群小声讨论开了。
“你们说林家这么有钱了，咋还起早摸黑干活啊？”
“是啊，换做我，日日吃香的喝辣的，找个小丫头给我捶背，学那地主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要我说，林家就是不会享受，劳碌命......”
有妇人笑了，“呦，还没赚多少银子呢就开始想着当地主婆了？人家大江和桃花两口子还没做地主呢，瞧你们那势利眼的架势，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是啊，人家都盖青砖大瓦房了还辛苦干活，家里的懒汉就知道喝酒打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
林小满在厢房里仰天躺着，用锦被捂着耳朵。
外头叽叽喳喳的妇人闲聊声从卯时初响起后就未停过。
她进空间睡了一个时辰出来，照旧如此。
林小满索性起了，不睡了。
声音这么杂，人怕是不少。
到灶房。
“阿娘。”
“小满起了啊，你等着，娘给你烧了面食，今日你要面试，吃粥不顶饱。”
“谢阿娘。”
李桃花把锅里热着的面端出来，“你吃着，我去把你弟妹两个挖起来。”
吃了面，拿了纸笔，正巧林春花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两人昨天就约好了，辰时过半由林春花和李二力二人把面试的村民带去作坊前空地。
“各位婶子、姐妹围在这里干啥？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作坊看看。”
“事先说好了，等会只能在外头看，里头忙着呢！”
“春花，你这是成小管事了？咋是你来带我们过去？”
“春花，还没说人家吧？我娘家的侄子比你大两岁，下回婶子打他过来和你见见？”
到底是大姑娘了，林春花一下子面红耳赤。
一旁李二力见了，面无表情地把几个准备围过来的婶子挡了回去，“各位婶子，你们不是来面试的吗？”
“是啊，哎呦，面试要紧。”
人多了总归有心思活络的，林春花是里正的孙女，一般人家或许瞧不上，可李二力不一样啊！
家里有个老娘，还有个大哥留下来的女娃儿，又没兄弟帮衬，这么多年没成家，向来是高不成低不就没遇上合适的。
不过李二力和林家走得近，今时不同往日，李二力往后的造化可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