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马车一路疾驰在回城的路上，车厢内的气氛却如烈日炙烤下的火药桶，随时可能引爆。
“你就这样看着他无礼地对待我吗？”玛格丽塔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眼神锐利地望向对面的普雷斯顿，双手死死握拳。
普雷斯顿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快炸了。
他从小就认识玛格丽塔，两人是在他母亲的主导下定下婚约的。
那时他们还只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随着年岁渐长，普雷斯顿沉迷魔法研究，渴望成为真正的高阶魔法师。
而玛格丽塔则逐渐表现出她天性中的野性与自由，她不想被困在华丽的城堡里，她想成为驰骋沙场的女战士，想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对于她的执拗，普雷斯顿一直都理解，也乐于她能为自己活得热烈。
但这种理解在现实面前显得无力——他的母亲从未同意这门婚约可以终止，而玛格丽塔自己……她现在显然也并不是真的对这桩婚事抱有期待。
“你们之间是误会。”普雷斯顿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说，“他已经跟我解释了。”
“误会？”玛格丽塔的声音突然高了一个音调，眸中燃烧起怒火，“我可不觉得有什么误会！他必须要向我道歉！而且——而且要跪在地上，舔着我的靴子跟我道歉！”
“好好好，我知道了。”普雷斯顿赶紧附和，“我下次见到安格子爵，一定让他按照你说的那样向你道歉。”
玛格丽塔狐疑地盯着他，像是在辨别他是否说谎。
她盯了片刻，终于轻哼一声收回目光：“那你不许骗我。”
“我发誓。”普雷斯顿连连点头，但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套计划——一回去，他就要设法把玛格丽塔送回霍尔家族。
越远越好。
省得她在他和安格之间添乱。
玛格丽塔却完全没察觉，她脑中满是幻想：安格被捆起来，跪在地上，自己手握长鞭，一边抽一边让他喊“对不起”的模样。
她甚至轻轻捏紧了拳头，嘴角浮现出一丝近乎愉悦的笑容。
——
夜幕降临，晚风吹拂着城墙上沉静的空气。
总督府高处，三人刚用过晚餐，此刻并肩躺在高高的城墙石面上，望着西方火红的夕阳。
远处的山峦与城市的轮廓被镀上一层温柔的金光。
“安格，殿下这次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昆蒂娜剥了一颗葡萄，递到安格嘴边，声音懒洋洋地，带着几分日落时分的倦意。
安格“咕噜”一口吞下葡萄，轻咳一声：“他是来问我——愿不愿意去伏尔加格勒前线。”
“你们不是合作关系吗？怎么变成劝说了？”娜缇雅皱起眉，有些不解。
安格干脆坐了起来，将整个来龙去脉简单地讲了一遍，把普雷斯顿传达的意图和暗示都告诉了她们。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昆蒂娜撑着下巴望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还能怎么办？当然不想去。”安格摇头，“我这边正为前往神魔战场做准备，没工夫陪他们玩那些政治游戏。”
娜缇雅微微摇头：“但这恐怕没那么容易。既然他们已经发现你可能有所隐藏——不管是真是假，他们都想试着把你推到明面上去。”
“要真到了那一步……”安格望着天边那抹火红的光辉，语气沉静。
“他们就得拿出我愿意的筹码。他们想要我去战场，我就让他们为此付出足够的代价。我对土地没兴趣，但别的条件……可以谈。”
昆蒂娜与娜缇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认同。
话题聊完没多久，气氛就从沉重转向轻松。
娜缇雅忽然指着安格的衣领，说：“话说回来，我觉得你这件衬衣的裁剪不错。”
安格一愣，随即笑道：“这可是我特意为你们设计的系列试作款，走的是融合风格路线。”
昆蒂娜眼睛顿时亮了：“你还有其他设计？”
安格被两女拉着讨论起服装设计，从布料选择、裁剪比例、装饰细节一路聊到精灵族的审美与人类贵族的潮流喜好，场面一度热烈。
直到夜深，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放过他。
安格离开后，娜缇雅和昆蒂娜依旧兴致勃勃地整理他的设计草图。
娜缇雅眼睛亮晶晶地说道：“这些裙子如果能卖到精灵之森，肯定大受欢迎，太符合我们精灵的气质了。”
昆蒂娜也连连点头：“而且结合本地的布料和工艺，我们甚至能开个新的裁缝坊。”
时间缓缓流逝，安格也并非将全部精力花在设计与谈笑中。
他趁着这段相对安静的时期，开始着手研究灵魂转移的可能性。
之前，他在玛雅父母的二阶附魔武装上感受到的那种灵魂波动，给了他启发。
他将灵动号武装中的火烈鸟灵魂小心转移至火焰武装中——本是一次试验。
但出乎意料的是，火烈鸟的灵魂竟在转移过后发生了异变，从原本勉强达到四级魔兽的层次，骤然上升至四级巅峰的灵魂波动。
火焰武装表面随之浮现出不稳定的赤红光泽，火焰武装本体散发出的灵压几乎让工坊中负责监测的魔法师跪地喘息。
这一变化，令安格内心震动。
他不敢轻举妄动，但心中隐隐有了某种猜测——或许，他已经在摸索二阶附魔武装的关键门槛了。
帝国对二阶附魔技术的知识控制极为严格，安格之前便花费大量金钱与人脉搜集这方面的情报，却一无所获。
而这一次突变，可能是一次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突破。
不过，距离真正掌握二阶附魔之术还有一段距离。
眼下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否则，不但火焰武装会报废，连火烈鸟灵魂也可能湮灭。
——
转眼半个月过去，下过雨的阿姆纳地城带着些许潮湿气息，却掩不住城中活跃的气氛。
就在这个有些阴沉的午后，普雷斯顿再次踏入了安格的领地。
“殿下，有什么事，您直接让人送封信过来就好了。”安格在议事厅见到他时，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普雷斯顿站在门边，脸上带着熟悉的笑意：“信件太生硬了，而且我最近确实没那么忙。自从上次跟你闲聊之后，我思考了很多。”
“你那句‘若想成为帝国的新主人，实力才是根本’，让我彻底改变了行事策略。现在，我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魔法修炼上，目标是尽快晋升为二级大魔法师。”
安格挑眉：“希望我当时的随口一说没有影响到你的其他布局。”
普雷斯顿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不，相反，我觉得是时候做些改变了。”
他略一停顿，话锋一转：“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带个消息。大哥那边的态度已经明朗，他希望你能前往伏尔加格勒战线，并愿意支付你一批魔晶作为酬劳。”
“魔晶？”安格淡淡一笑，端起茶盏，“我现在不缺魔晶，这东西对我来说没多大吸引力。”
“是啊，我猜也是。”普雷斯顿露出一丝苦笑。
“那殿下你本人的意见呢？”安格目光微敛，“你希望我去吗？”
“你想听实话？”普雷斯顿眼神认真了几分。
“当然。”
“第一次来，我确实希望你去。可这一次……反倒不太希望你去了。”
普雷斯顿说着，看着安格眼中的探究，便继续道，“回去之后我特意请教了老师，他只说了一句话：‘安格已经不一样了。’”
“就这？”安格眉毛一挑，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堂堂弗洛伦斯大魔法师，就给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评价？”
“我也想多问，可老师就只说这句话。你也知道他的风格。”普雷斯顿摊了摊手，无奈道。
安格不由得失笑，心想这些人的脑回路真是各有特色。
“不过，说真的。”普雷斯顿语气一转，“你太直率了。你若真去战线，我大哥一准儿会想办法招揽你。”
“殿下放心，”安格淡然道，“我可不是谁都愿意合作的人。”
“安格子爵果然有志气。”普雷斯顿满意点头。
安格随即邀请普雷斯顿共进晚餐。
席间，娜缇雅亲手烹制的银月鱼配紫翅蜂蜜一出，香气四溢，勾得人食欲大开。
“这鱼简直是人间美味！”普雷斯顿吃得眉飞色舞，毫不吝啬地赞美。
娜缇雅听了，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意。
晚饭后，安格将一件魔法增幅皮甲亲手赠给普雷斯顿，后者爱不释手，连连称赞，说下次一定穿着它去训练营露一手。
临别时，他一脸满足地离开了总督府。
等普雷斯顿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娜缇雅这才轻声感叹道：“这个三殿下还挺有趣的。”
“是啊，也正因为如此，我才选择和他合作。”安格答道。
“不是你效忠他吗？”娜缇雅眨着眼睛，好奇问道。
“虽然我现在取得的一切，确实得到了他的帮助。但其中九成，都是靠我自己努力得来的。”安格语气淡定，带着些许倦意，“说到底，我只效忠我自己。”
“那你不效忠我们啊？”昆蒂娜在一旁不甘寂寞地插了一句。
“当然效忠你们。”安格立刻顺势一转，嘴角扬起，“我对你们的效忠可是发自灵魂的。”
“那你到底效忠谁？”娜缇雅笑得眉眼弯弯。
“我们，我们。”安格无奈一笑，随后果断拉着两人起身，“好了好了，别绕了，再说下去，今晚又别想睡觉了。”
三天后，一封来自普雷斯顿的亲笔信抵达总督府。
他在信中盛赞那件魔法增幅皮甲“契合度极高，咒语释放的流畅度明显提升”，并表示下次希望能再定制一套。
又过了三日，一位身穿金红军服的贵族军官来到总督府，身份颇为显赫。
安格如常接待，对方也没有绕弯子。
“安格子爵，您应该清楚我是谁派来的。”军官言辞干脆，带着些许不加掩饰的威压，“如果您有条件，可以直接说出来。”
安格沉吟片刻，目光审视着对方：“那你们能给我什么？”
“安格子爵想要什么？”军官问得滴水不漏。
两人你来我往，话说得都极其圆滑。
安格不清楚对方手里到底握有什么筹码，自然也无法轻易开口；而军官则担心他狮子大开口，坚决不肯轻易亮底。
谈判很快陷入了一场华丽的“空转”。
无论安格怎么试探，对方都坚持不说；而对方再怎么激将，安格也滴水不漏。
等军官离开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站在总督府外，望着那沉稳而从容的门扉，半晌自语：“这……真是那份情报里写的‘直率严谨’？谁给的描述？回头我得找人问问，那情报人员是不是脑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