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他凝视着这片广袤的水泽,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惊讶、好奇,还有一丝警惕。
在他们的视线里,出现了很多牧民的身影。
从这些牧民的穿着打扮,可以看出来,并不统一。
有些是匈奴人的打扮,有些是羌人的打扮。
“主公,此泽名为都野泽!”斥候开口说道。
“属下询问了附近偶尔遇到的牧民散户,他们都这么称呼。”
“都野泽......”顾衍重复着这个名字,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片水泽。
都,有聚集、中心之意。
野,荒野。
荒野中心的聚集之地?
倒也贴切。
斥候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那些零星遇到的羌人,却称此泽为休屠泽。”
“休屠泽?”顾衍眉梢一挑。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
休屠,是匈奴的一个部落名称。
休屠部落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出了一个休屠王。
莫非,这里曾经是休屠王的领地。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这片区域,水草丰美,是重要的牧场。
不过,现在看来这里已经荒废了。
只有一些零散的部落。
而且匈奴人和羌人混杂在一起。
甚至,羌人还要更多一些。
没想到,这片被汉人称为“都野泽”的广袤水泽。
在羌人的口中,依然保留着古老匈奴部落的印记,休屠泽。
历史的尘埃,似乎就弥漫在这片水泽的雾气之中。
“此泽范围极广,东西怕有三十里,南北更是不止。”斥候继续汇报着探查到的信息。
“不过此水泽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好水,只有河流入口处为好水,深处水质偏咸!”
顾衍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对于刚刚穿越漠北、急需休整和隐匿行踪的他们来说,这片休屠泽,简直是天赐的宝地!
“姑臧县在何方?”顾衍问道。
姑臧县,是武威郡的治所,也是凉州最重要的城池之一。
了解休屠泽与姑臧的相对位置,至关重要。
“回主公,姑臧县在此泽东北方向,距离大约二百八十里。”斥候答道。
二百八十里。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
既能让他们暂时远离姑臧方面的视线,获得喘息之机。
一旦需要,急行军两三日也可抵达。
顾衍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休屠泽,又望向东北方向,那里是姑臧城的所在。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这片荒漠中的巨大水泽,不仅仅是一个休整地。
更可能成为他穿越凉州的第一个支点。
“传令!全军进入休屠泽!寻找合适地点,安营扎寨!”顾衍的声音不再沙哑,重新恢复了力量和决断。
“喏!”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三千余骑兵,虽然穿着打扮和普通牧民一样。
但是,靠近休屠泽后,也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前方的零散匈奴部落和羌人部落,纷纷避开。
他们选中合适的位置停留下来之后,一些骑兵小心翼翼地开始向那片充满生机的沼泽边缘靠近。
马蹄踏上湿润的泥土,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与之前踏在沙砾上的感觉截然不同。
一股清凉的、带着泥土芬芳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久经风沙侵袭的士兵们精神为之一振。
他们牵着同样兴奋不已的战马,缓缓步入泽中。
选择进入点颇费了一番周折。
沼泽边缘并非处处适合大队人马进入,许多地方是深不见底的泥潭,或是被茂密的、带刺的灌木丛阻挡。
斥候们在前方仔细探路,最终找到了一条相对坚实的、由冲积沙土形成的路径,可以深入到沼泽内部一片地势稍高的、芦苇环绕的“岛屿”上。
进入的过程并不轻松。
有些地方水深及膝,战马走得异常艰难,士兵们不得不跳下马来,牵着马匹,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泥泞裹住了靴子,沉重无比。
冰凉的泽水浸透了裤腿,带来一阵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久违的舒爽。
空气中弥漫着的水汽,滋润着他们干裂的皮肤和喉咙。
战马们更是兴奋,它们不断地打着响鼻,将头颅探入水中,大口大口地饮用着甘洌的泽水,洗去一路的风尘。
一些士兵也顾不得许多,捧起泽水就往嘴里灌,虽然带着些许腥味和土味,但那种滋润喉咙的感觉,简直如同琼浆玉液。
更多的人则是掬水洗脸,洗去厚厚的尘土,露出发红、粗糙但却带着生气的面庞。
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大部队才终于抵达了那片被芦苇荡包围的岛屿。
这里地势相对干燥,面积也足够容纳三千人马。
四周是密不透风的芦苇墙,如同天然的屏障,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开来。
“扎营!”
一声令下,原本寂静的队伍瞬间变得忙碌起来。
不需要繁琐的营帐,士兵们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出一片片空地。
除了巡逻和保持警戒的一半士兵。
其他可以休整的士兵,因为疲惫到极点,许多人甚至就直接瘫倒在地上。
那是一种彻底的、发自骨子里的放松。
紧绷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舒缓。
鼾声,很快就在营地各处响起,此起彼伏。
战马也被解下了鞍鞯,在指定区域自由活动,低头啃食着那些鲜嫩多汁的水草,发出满足的咀嚼声。
这是它们许久未曾享受过的美味。
顾衍、吕布、徐荣、张辽、张飞、马超、麹义等人,并没有立刻休息。
他们站在岛屿的边缘,目光穿过摇曳的芦苇,望向水波荡漾的泽面。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将水面染成了瑰丽的橘红色,几只晚归的水鸟发出清脆的鸣叫,掠过天际。
宁静。
安详。
这是他们穿越漠北以来,从未有过的奢侈感受。
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士兵们身上那股卸下重担后的松弛感。
鼾声、马匹的咀嚼声、水鸟的鸣叫、芦苇的沙沙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疲惫旅人终得安歇的乐章。
但顾衍的心,并未完全放松。
他知道,这种安宁只是暂时的。
他们数千里奔袭,虽然环境艰苦,但是真正的危险并不多。
接下来,他们需要穿越凉州,抵达羌人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