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离开会议室、回我房间的路上，刘祈大概给我讲了他的想法。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刘祈被威廉·凯恩撞到的时候，并不是他刚刚到达会议室。
在那之前的十几分钟，刘祈在外面见到威廉·凯恩的团队成员、并知道了“放假24小时”的情况。
同时刘祈也隐约知道我们在忙什么，所以他觉得“放假”非常不可思议，便来到会议室想看看情况，结果正赶上我在为威廉·凯恩的“先斩后奏”发火，他也就没有贸然进来打扰。
再之后就很简单了。
刘祈一直在门外偷听，虽然听得不太清楚，但也对那个“战略性的重大发现”有所了解，甚至在威廉·凯恩冲出去的时候，他也已经有了准备，所以才会仅仅只退半步。
不过这些琐碎的细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确定自己没听错、我们真的发现扩大“虫洞”的办法后，刘祈瞬间对“Use a two-pronged approach”有了新的了解。
双管齐下——就像它最直白的字面意思一样，指的是两件事情、或者说两项任务同时进行。
威廉·凯恩离开之前，曾说他要去航天器的制造车间，那么按照常规逻辑来看，这次的“双管齐下”大概率和航天器有关。
但此时正在制造中的航天器，是为了给刘晓星运送仿生身体，好让她可以更便捷的，对“虫洞”另一端的环境进行勘测、并将数据传回到我们这边。
之后，威廉·凯恩会带领科研团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如果确定那边适宜、或者有概率适宜人类生存，就会继续下一步行动——派遣作为人类先锋的“开拓者”。
讲到这里，就要说回到威廉·凯恩离开之前、说的那句“双管齐下”了。
“开拓者”项目是否启动，要等刘晓星确定“虫洞”另一边的情况，但运送仿生身体、环境勘测和数据回传，是有一套严格的逻辑顺序、无法跳过或者并行的。
换句话说，所有和刘晓星有关的部分，都只能算是“双管”的其中之一，另外一“管”只能是和刘晓星无关、或者至少没有直接关联的其他任务。
虽然理论上有可能是任何事，但在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刘祈认为威廉·凯恩口中的另外一“管”，大概率就是本该处于待命状态的“开拓者”。
我在刚听到这个猜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毕竟“虫洞”另一端的情况还没确认，这个时候直接启动“开拓者”项目，相当于买了彩票还没开奖，就先骂了主管、辞了工作。
不过刘祈的心思同样缜密，他的这个猜测、也并不是完全的空穴来风。
首先，第一批参与“开拓者”项目的、1500人的候选名单中，绝大部分是已经死亡、且暂时无法进行“应急预案”的人。
另外一部分像庄湘那样、对“开拓者”整体架构进行技术补全的人员，也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提取意识数据。
至于“开拓者”所用的仿生身体、以及桥接意识数据和仿生身体的“仿Aether装置”，更是在很早的时候就具备成熟技术、甚至可以随时拿出相当数量的成品。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开拓者”项目都已经做好准备，只要确定满足项目启动条件，这批先锋部队就可以即刻起航——甚至可以不用等到确定。
“凯恩教授是科技和战略资源执政官，‘开拓者’项目、甚至包括‘虫洞’另一边的事，基本上都是他说了算。”
回到我的房间之后，刘祈关上房门小声说道：“而且从刚才引爆探测器的行为也能看出来，那个老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敢保证他不会再先斩后奏一次吗？”
“不敢。”
我想都没想就直接摇头，因为最近几天除了上厕所，我几乎24小时都和威廉·凯恩待在一起，而且是在现场近距离感受他的工作状态。
以前刚认识他——我是说上个月、威廉·凯恩和陈金平等人刚出现——的时候，我还觉得这个人和刘祈有点像。
虽然内在的灵魂已经上了年纪，可是依然保持着相当的活跃和幽默……或者说是刘祈那种、不影响专业程度的“不着调”。
可是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我愈发觉得威廉·凯恩的“不着调”是一种伪装——不是掩饰什么龌龊心思的伪装，而是他在平常没事的时候，有意让自己表现出幽默和活跃。
如果是在普通人身上，这种正向、积极的“伪装”非但不是坏事，还能对其工作和生活产生极大便利，但对一个手握重权的人来说，这种“伪装”就相当危险了。
有个成语叫做“天威难测”，说的是古代皇帝的心思、如同深渊一般不可揣度。
而威廉·凯恩这种正向、积极的“伪装”，也会让周围与他接触的人、误以为他就是那样一个正向的性格，从而忽略了他藏在心底的疯狂。
是的，威廉·凯恩作为科技与战略资源执政官，一个除司法以外、最应该保持客观和理性的人，他的心里也是有“疯狂”的，而且还不少。
否则他不会在想到“核辐射”的瞬间，就做出引爆探测器的决定并付诸行动，甚至还以“放假”为由支开旁人，以避免牵连他人……或是防备他人的打扰？我不知道。
如今威廉·凯恩已经前往航天器制造车间，况且就算他还在这，我恐怕也很难跟他当面对质、问出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不过以我对威廉·凯恩的了解，再加上刘祈刚才罗列的那些客观条件，已经足够让我偏向“相信刘祈”了。
“我们的计划需要变更吗？”
我捂着脸翁声问道：“之前要给‘开拓者’项目保驾护航，是为了保护这个‘人类的希望’，但如果威廉·凯恩不等勘测信号直接启动，这个项目的性质可就变了。”
话音落下，刘祈却没有回我的话，我等了半分钟还不见回应，还以为他是悄悄走了，放开手才发现这家伙是在抽烟……那应该是在抽烟吧？
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卖力抽烟的样子，火头一亮就是七八秒钟，眼看着三分之一的烟丝就烧成了灰。
乳白色的烟雾从指缝泄出，熏得他眼睛有点发红，可他却好像没有感觉似的，胸腔一鼓、又是三分之一的烟丝烧成了灰。
“这也就是我的身体，不然哪来这么好的肺活量？”
我看着飞快燃烧的烟丝、脑子里又不自觉地开始走神，然后被刘祈突然拍桌子吓了一跳。
“干！”
刘祈大叫一声，眼睛里充斥着被烟熏出的血丝，让他看起来颇有几分不管不顾的疯狂：“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探测器的事就让他赌对了，就再信他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