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位面里。
少年的力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竭,一个个生灵在他的掌中世界复生,来自三大位面的反噬仍在加剧。
可他却如疯魔一般,似是入了无人之境,完全忘了。
在虚无深处,还有三双眼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他的右掌小世界里。
不止有数千万滞留轮回的生灵,以起死回生,更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因他而无中生有。
洛知意。
三教祖师。
空帝。
冥帝。
涂空儿。
李三....
不止一人,而是百人,千人....
有的以入轮回,他便亲手替其斩断万般因果宿命,重塑神魂。
有的生死道消,他便逆转阴阳,颠倒乾坤,时间逆流,将其从过去强行带到现在。
自无生有。
赐予生命。
徒手造灵。
三大巨头看在眼中,震撼钦佩之情,正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叠加。
祂们不清楚,他是如何做到的。
祂们更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
值得吗?
只是一群寻常的蝼蚁而已。
死了便就死了。
以少年今时今日之地位,何至于此,若是救一人两人也就罢了,救千人万人,便就有些过了。
而且。
祂们能清晰的感知到,祂的力量衰减,和来自三大位面大道的反噬。
这可不是举手之劳。
他是真的在拼命的。
为一群凡灵拼命,不惜至此,何苦而为?
以至于。
哪怕现在少年气息极弱,只要祂们想,顷刻可诛,但是祂们却默契的观望,无一人要动手,就像是全然看不到一般。
出于不解。
还是出于敬佩。
就连祂们也说不上来。
或许。
祂们只是想看看,他究竟怎么样才会罢手,是不是真的要把自己作死了才罢休。
一切还在继续。
他的神念却已渐恍惚。
即便他的力量近乎枯竭,可他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始终沉默不语的系统开口了。
祂于少年意识深处徐徐说道。
[孩子,就到这吧。]
许轻舟恍惚一刹,眉目深压,凝视掌心世界,轻声回应。
“可是...还有很多...”
[可你的力量,只够如此了,不是吗?]
许轻舟暗暗咬牙,倔强道:“我还可以。”
[世间之事,何来十全十美,这就和人无完人是一个道理,你当然可以不同别人讲道理,但是你不能不和自己讲道理,你很清楚,只能到这里了。]
少年低眉敛目,沧桑疲倦的面孔上书尽不甘。
系统劝解道:[就这样吧,你做的已经够好了,把无忧救回来,就停手吧,至于此间因果,我替清了,便就是了,留着你的命,才能渡更多的人,不是吗?]
许轻舟喉结滚动,先观掌中,又窥天际,环视四周。
三条长河,徐徐而流,延绵不息...
“只能到这了吗?”
“那就先到这吧。”
纵是不甘,却也只能如此了。
冷静下来的他,将悔恨与懊恼悄然封印于识海深处。
默默的将手掌握紧,游弋在三条长河的念头,也化作一缕缕清风,悄无声息,回归本体。
那条被撕开的连接第三位面的裂缝亦悄然愈合。
“呵——”
他苦涩一笑,倾尽悲凉。
三尊巨头,于暗中见少年终于收手,也不由的替其松了一口气。
“还行,没疯太彻底。”
“总算结束了。”
“啧啧,没戏看了。”
另一边,许轻舟将掌心世界里的千万苍生小心翼翼握在右手。
随后又缓缓摊开左掌,一口深渊里,悬浮着一口雷池,只见他意念一动。
深渊之中,一缕缕黑暗之息没出掌心,而后千丝万缕编织交错,最终凝聚出一个黑暗之茧
茧破,出现一人影。
她独自蜷缩在黑暗里。
直到许轻舟对着她轻轻的哈了一口气,直到许轻舟将她凑近,眼中的光随之洒落。
风吹尽了她身上的灰烬。
光驱散了她四周的黑暗。
一切恰似数千年前初遇一般。
身处黑暗中的无忧,又看见了那束光,又遇到了那缕风。
她不再害怕,他不再寒冷。
世界暖洋洋的,缓缓睁开了眼,又慢慢的抬起了头,迷迷糊糊间,她顺着那束光看去,又见了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她于心底小声自问:“是神仙吗?”
她想开口询问,更想睁眼看清。
可是她的脑海里,却是思绪如飞,无数陌生的记忆涌过,画面不停闪动...
是大雪。
是少年。
是温暖的怀抱。
是宽大的手掌。
还有一声轻轻的呼唤。
“别怕,师傅带你回家。”
是眼皮如灌了铅,再也睁不开来。
“好暖!”
她还是没能看清神仙的模样,可当双眼闭上时,那模糊的轮廓却越来越清晰。
如春风般和蔼。
比骄阳还要温柔。
小小人儿,沉溺梦中,嘴角上倾...
许轻舟望着掌中那小小的人儿,终是眉宇释然,一抹温柔,再也抑制不住的泛滥。
他说过。
他会保护她。
他说过。
他会陪她长大。
他对她说:“这一次,师傅不要你君临天下,师傅只要你平平安安。”
声音很温柔,顷刻间便能融化无数风雪。
少年收回思绪,用尽最后的力气,于光阴位面中,再次划开了一道口子。
那是一条通往第一位面的通道。
他先将右掌中的万千生灵,亲手送回永恒。
又将无忧左掌的无忧捧在心口,疲倦的看了一眼三条长河。
将最后的遗憾深埋心底,一步踏出,带着无忧离开了光阴。
“就到这了。”
“也只能到这了。”
人生何来事事如意,有遗憾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人生。
少年离开后。
三道身影再次于三条大河之上浮现,祂们悬在那条裂缝之前。
此时裂缝未合,还能看到裂缝之外的世界,也能看到少年的背影。
虚弱无力。
摇摇欲坠。
像个老人家,行将就木。
三人神情各异,面色阴晴,浮光交错间,写尽复杂。
岁月问:“不追出去?”
轮回说:“我有十成把握,能把他弄死。”
时间说:“要去你们去,我反正不去,丢不起那个人。”
岁月说:“我也不去,不是要脸,而是不合规矩。”
轮回切了一声,转而嘀咕道:“你说,明明那么小,怎么感觉他比我还老?”
岁月说:“可能...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吧。”
时间莫名其妙的问道:“话说,那老头子怎么还不来,真眼瞎啊。”
轮回反应过来,同款困惑,“对啊,早些年,有人就往轮回里捞几个媳妇,他可是亲手把人种灵山上了,这...都被那小子霍霍成啥样了,他没道理看不到吧...”
岁月吐槽一声,“谁知道呢,说不定这小子是祂儿子呢?”
轮回反驳,“扯呢,祂能动凡心?”
岁月神哉哉道:“食色性也,怎么就不可能了呢?”
时间认同道:“有道理。”
轮回嘀咕,“关键祂跟谁生的呢?”
岁月:“祂自己就能生。”
轮回:“???”
时间:“???”
与此同时。
远在界海灵山上的老人家突然打了个喷嚏。
“阿嚏!”
随后揉了揉鼻尖,眯眼笑道:
“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能把那三个小家伙凑成那样,不愧是我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