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语凝看着林深模糊的身影在教室门口消失，紧接着是教室门关上的轻微声响，夜色中的最后一点光线被彻底隔绝在了门外。
跟她一起围坐在课桌前的三个人中，除了顾十远，其余两人的呼吸都透露着无法描述的紧张。
而她缓慢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啪”一声将手中的电筒打开，眼中的世界变得奇妙了起来。
她抬起手，遮住自己那只早已经没有了眼球的眼眶，被她放在桌上的手电筒灯光瞬间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当中，能够看到的画面几乎跟之前张彦他们看到的一样，能听见这几个人的呼吸声以及衣服摩擦的响动。
然后她把手放了下来，偏黄色的光线马上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能够看到重影的课桌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旁边几个人搭在边缘微微握紧的双手。
原本在她看来是缺失的、不正常的那只眼睛能够让她看到真实，而完全没有问题的、还存在眼球的眼睛却被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有些讽刺。
“嗯？！”
张彦惊讶的声音忽地响起，冯语凝抬起头来，就见光线之下坐在她对面有些看不清楚面容的那个男人低下了头，似乎是在自己身上打量着什么。
“你……怎么了？别突然搞这种大惊小怪的声音啊。”柴晋冈的语气里略微带上了些抱怨，毕竟这种氛围是他最不擅长的了，自己一身力气根本没有地方可以用，本身就有些烦躁。
张彦沉默了可能有大概三四秒，才深吸了一口气，道：“衣服……你们的衣服，有，有没有变化？”
冯语凝闻言，也跟着低下头，去打量自己的穿着。
她能看到身上还穿着来到这里时的那身衣服，只不过重影之下似乎又有一层颜色很暗的别的衣服笼罩在身体上面。
那不是她的衣服，从没在她的衣柜里存在过，当然也不是她现在的年龄还会再有的穿着。
这分明是一身校服。
柴晋冈在此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有……好像……好像是校服，它到底要我们做什么？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的，我们离它那么近真的没问题吗？”
站着？
冯语凝眸光一闪，小幅度偏头向后看，可惜什么也没能看到。
她心中出现了疑惑，最开始听到顾十远的描述时，她以为自己扮演的是那个组织这次活动的人，林深说的被叫做“小媛”的女生。
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明明已经在位置上坐下了，在其他人眼中那个身影却依旧还是站着的，说明她根本没有被套在“小媛”这个身份当中，只不过当时站的那个位置，似乎让她跟“小媛”产生了重合。
她不是“小媛”，她是另一个人。
刚才她以为自己是能够被看见，只是这三个人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可好像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些，就坐在她旁边的这几个人，不仅看不见她，甚至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是谁？
这个问题自冯语凝的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林深之前对她和顾十远说的那些话，也忽地就从记忆深处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还我。】
她不知道她是谁，原本在这个位置上的那个人，似乎也已经没有人知道是谁，所以才有这句话的。
“小媛”这个身份被留在了这里，这是这个局能够做成的关键，所以林深触碰这里的东西能够看到对方的模样，也能听到对方的声音，甚至还有其他人叫她这个名字，那么另一个呢？另一个应该就是当时坐在真正的小媛对面，被迫与她进行笔仙游戏的那个人。
如果真的小媛还活着，这里这个局的存在依旧在让她，或者更多的人获益，那么她现在的身份或许已经不再是“小媛”，而是这个所有人都不知道是谁的女生。
但是——
冯语凝想到这里的时候忽地笑了。
身份可以作假，现实当中的一切都可以用手段将其悄然修复，变成谁看起来都觉得正常的模样，但她本身的八字是变不了的，就算她换了身份，就算她对外示人的信息中的所有内容都跟着换了，本质上却还是改变不了的。
那是天生的东西，是从她被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的。
冯语凝不觉得对方的胆子跟本事能够大到那种程度，可以把一个人的一切彻彻底底替换成另外一个人，以冯家的影响力，如果现实世界真有这样的人或许她老早应该就听家里人提过了，但凡真做了这么大的事情，想藏是根本藏不住的。
那么她更坚信，这种身份的替换没有那么彻底，是还能够找到的。
或许对他们来说，觉得作为常人很难在这种有限的情况下从茫茫人海中把她找到，又或者就算找到了，以普通人的能力和影响力也无法与之对抗，可他们或许从没有设想过，会去找他们的，并非常人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顾十远的手突然朝桌面上一伸，吸引了冯语凝的目光。
她见那只手指修长的手微微弯曲，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原本因为身上服装改变的张彦跟柴晋冈也在心下一惊之后把目光集中了过来。
“怎，怎么了？”张彦颤颤巍巍抬头，似乎是瞥了一眼冯语凝身后的身影，又紧张地低下了头。
顾十远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他的手指像是在桌面上轻轻抚摸什么东西一样，冯语凝看不见，又或者说她现在这个视角所扮演的角色看不见，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桌前围着三个男生，既然穿着学校的校服那肯定还是学校里的人，小媛站在她的身后，而她坐在这个位置能够听见他们的声音，却看不见其他东西。
如果不是她有一只眼睛出现了异常，她甚至没有办法看到顾十远他们的模样，也不会看到这个教室里没有产生任何变化的样子。
那么坐在这里的女生，当时清醒吗？她是怎么被人弄到这儿来的，这里发生的事情，或许她根本没有意识，只是耳朵接收到了说话的声音，但大脑不一定在有意识地理解和消化。
“既然现在状况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就没必要磨磨蹭蹭了吧？”顾十远说完这句话，又敲了一下桌面，“想弄死我们有千百种方法，大费周章地浪费时间完全没有必要，那么或许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有别的更重要的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