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晋冈没有动，他只是紧紧盯着手边的那两张纸，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
“我不好说这上面写的八字是不是就是特定某一个人的，又或者是只要符合这个八字的都可以，但至少从笔画的习惯来看，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而且——”
“而且什么？”顾十远问。
柴晋冈这时候才收回手来，轻轻摇晃了一下手中那张薄薄的纸，道：“或许上面的字迹并不是因为贴在门上因为风吹日晒而褪色，或许是……已经被使用过之后，造成的褪色。”
“使用过？”听到这句话，冯语凝眯了眯眼睛，不自觉地顺着教室窗户朝里面看。
然而柴晋冈又快速地摇了摇头，说道：“当然我也不能完全肯定，这就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罢了，小时候听家里老人搞这些，稍微有点点概念，但真要我从里面讲出个所以然来，我也搞不清楚，所以也不是特别有参考价值。”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冯语凝就伸手，把教室门推得“吱——”一声响。
站在旁边还没从一个人检查教室门的紧张情绪中抽离出来的张彦，被冯语凝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立刻侧身从顾十远和她之间钻了过去，跑到林深那一侧缩了起来，只睁着自己那双眼睛不住地打量四周。
柴晋冈显然也被她的动作惊到，一把抓住了冯语凝的胳膊，刚要扬声说话，意识到不对，于是立马放低了自己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看看里面，”冯语凝面色不变，语气理所当然到像是在说一件不痛不痒的事情，“你们不想看看吗？既然每间教室门上都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的生辰八字如果都是一样的话，那这种举动总该有它的意义吧？不打开门看看，怎么知道是什么样呢？”
或许是没有想到冯语凝的胆子大得过头，即使听完她说的话柴晋冈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那万一里面有别的东西呢？不小心惊动了什么，到时候遭殃的可是我们！”
冯语凝闻言笑了，她稍稍用力挣脱了柴晋冈的钳制，晃了两下自己的手腕，道：“我选择做什么，当然是在我能够确定这么做不会出现问题的情况下才做的，那么既然我觉得可以推开这道门，就证明我肯定门后不会存在危险。”
“你凭什么？”柴晋冈下意识问出这句话，但下一秒他就有点后悔了。
冯语凝突然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把自己的脸凑到他跟前，那个空洞的眼眶中间是比学校外的夜色还要深沉的黑，而当中不晓得是什么的东西悄然扒在她眼眶周围，像是潜藏在当中的怪物一样，随时都能从当中扑出来把柴晋冈给吃掉。
他打了一个抖，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跟冯语凝拉开距离。
然而冯语凝却是在这个时候反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自己的面前一拉，接着伸出另一只手指着自己那个空掉的眼眶，“凭什么？如果你哪天变得跟我这样的人一样了，你就会知道凭什么了，说不定你到时候说话做事会变得跟我一样激进。”
“那个……”张彦或许是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开口想要缓解，但真张了嘴，又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如果现在换他站在冯语凝面前，直视着对方那个眼眶，他说不定真的要吓到昏过去。
柴晋冈吞了一口唾沫，冯语凝捏得他手臂有些发痛，但是他不敢动，双眼集中了百分之百的注意力盯着那个眼眶，生怕自己一旦移开视线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等你意识到你也同样快没有时间了，你就会想着好好的，充分的去利用这些鬼地方给你的东西了。”
说完这句，冯语凝松开了手。
她的面色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刚才说的这些话也像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当中没有夹带一丁点过激或是失控的情绪。
柴晋冈没说话，即使他无法与冯语凝感同身受，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要表达的东西。
他们能够活到现在，并且能够安然无恙，有时候并不是他们足够聪明、足够强大，真的拥有足够对抗这种噩梦一般世界的力量，只是他们运气好，他们跑得快，他们恰巧躲过了一些致命的伤害，才能够从梦中醒过来，继续去过自己现实中的生活。
如果自己变成冯语凝这个模样？
柴晋冈很难想象，他甚至不确定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时，是否还能像之前那样幸运地活下来，变成一个踩在人与非人的线上，而不是直接承受不住死去。
冯语凝就那么停顿了一会儿，才再次伸出手，朝着教室门用力推了一下。
门锁是坏的，教室门不过是被有些变形的门框给卡住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张彦有些惊恐地朝身后的几道门看了过去。
要是这些教室门都跟这一道一样，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上锁的话，那里面不是随时都可能跑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张彦闭了闭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气，却是闻到了自门内传出来的一股混杂着灰尘味道的铁锈味。
他立刻警觉了起来，一把拽住柴晋冈的胳膊，用眼神朝里示意。
而冯语凝就站在教室门边，盯着讲台的方向看。
林深不确定冯语凝的那只眼睛是否真的能感受到什么，还是只是因为有他的判断，冯语凝才会用这种方式去让她的举动合理化，可现在看她的表情，似乎真的能从这个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感觉到什么一样。
“血……”张彦声音变得很小，“是铁锈味，血的味道……”
啪！
顾十远在张彦话音落下的时候，走进了教室里，手握着手电筒靠前的位置才打开了开关，用手掌笼罩住了原本应该散开的光。
他把讲台位置给照亮，然而面前什么东西都没有，于是他又靠近了一些，才能勉强在木质的讲台表面看到一些渗进纹路里已经变成黑色的东西。
顾十远凑近，用鼻子嗅了嗅，道：“确实是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