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赛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自然很有眼力见。
哪怕季时晏挂断电话还未开口，他就已经猜到了事情始末。
“季总，我们现在赶回酒吧可能还要半个多小时，要不要先通知林小姐，让她们帮忙照看一下小小姐。”
半个小时，可以出现的变故实在太多了，他不敢赌，更不敢拿女儿的安全赌。
季灵歌挂断电话后，就按照季时晏的吩咐，乖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等着他。
深冬的季节冷空气肆虐，她不自觉得裹紧了羽绒服，把自己严严实实得包裹起来。
这时，路边停下了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姬月明在司机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她得脸色不太好，一遇到冷空气就止不住得咳嗽起来。
“姬总，您这还发着高烧呢，要不就先回去休息，把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办吧。”司机劝说道。
“不行，这件事我必须自己亲自去。”
之前厉枭霆的手段实在是太阴狠，让胤阳集团被彻底推上了风口浪尖。
今晚是她好不容易查到内部消息，说是税务那边的领导在这里。
这几天，税务的人员看见她就跟看见了鬼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放手一搏。
“可是您的身体真的吃得消吗？”
“我不碍事。”姬月明迈步走上台阶，余光正好瞥见了坐在不远处的小女娃。
她双脚悬空，小短腿在半空晃来晃去，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姬月明只扫了她一眼，继续往酒吧大门走去。
突然，一声清脆的铃铛声传来，她回头，就看见小家伙从长椅上掉下，心有余悸般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那把长命锁。
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认得她捡起来的这把长命锁。
多年前，季时晏曾在一场拍卖会上拍下了一对，听闻他将这对长命锁送给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这个小女娃，应该就是他的女儿——季灵歌。
身边的助理见她停在原地不动，询问道，“姬总，怎么了？”
“去查一查，看林蔓蔓是不是在这里？”
助理一路跑进去，在给了些小费询问过服务员后，立刻跑出来回复，“姬总，今天林家那位千金林霜请客，厉枭霆和林蔓蔓都在这里。”
姬月明看着蹲在地上小心擦拭着长命锁的季灵歌，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林蔓蔓与帝都和其他国家的几个家族都交好，日后对付起来必定会更加困难。
要是能够借此机会，利用季灵歌来离间林蔓蔓和季时晏之间的关系，也能让她身边少去一个得力助手。
想到这里，姬月明迈开步子朝着季灵歌走了过去。
季灵歌蹲在地上，把长命锁上的灰尘擦拭干净以后，小心翼翼得放回口袋。
起身的时候，她看见地面上突然多出一双女人的靴子，一脸懵得抬起头。
姬月明居高临下得看着她，明明是笑着的，她却觉得这女人有些不怀好意。
“你是谁？”
“我是你爹地的朋友，他让我来接你，送你回家。”姬月明蹲下身，把她从地上捞起来。
季灵歌警惕得后退两步，“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阿姨，但阿姨认识你啊，你叫季灵歌，你父亲是季家家主季时晏，我没说错吧？”
虽然她说的没错，但季灵歌却不相信她。
“我爹地说了，让我在原地等她，我不跟你走。”
季灵歌转身回到长椅上，乖乖爬上去继续等着。
姬月明显然没了耐心，但还是忍着脾性坐到她身边，“你爹地他临时有事赶不过来，正好我在附近，所以他才让我过来的，他这不是担心你嘛。阿姨真的不是坏人，来，跟我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伸手去抱，季灵歌立刻从长椅上跳下来，“你离我远点！”
眼见哄骗不行，姬月明索性也就不装了。
“小小年纪，警惕性还挺高的，不过今天可由不得你，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她一把抓住季灵歌的手腕就往车上拽。
“你放开我！”小家伙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已经拼命反抗，但力气却根本不敌姬月明。
再加上一旁的助理也来帮忙，轻而易举得就将她拽到了劳斯莱斯车门旁。
看着漆黑一片的车厢，季灵歌的恐惧不断蔓延，她小手抓着车门边缘，大喊挣扎，“你们这群人贩子！坏人！”
姬月明的助理顺势捂住她的嘴，姬月明则死命去掰她的手。
“你这小家伙，力气还挺大呢！”
她恼羞成怒得狠狠一拳砸在季灵歌的手背上，小家伙被疼得尖叫，下意识得松开了手。
姬月明抓住机会把她往车里一推，即将关门的一瞬，一只纤细的手掌却突然拉住车门，将刚坐进车厢的姬月明一把拽了出来。
“林阿姨！”季灵歌仿佛看见了救世主一样，趁机一口咬在助理的手臂上，跳下车涌入林蔓蔓的怀里。
姬月明摔倒在地，手掌也被地上的小石子划破。
“姬总！姬总您没事吧？”助理跳下车，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滚开！”姬月明推开他爬起来，目光凶狠得瞪着林蔓蔓，“又是你！又是你来坏我的好事！”
林蔓蔓低头抚摸怀里的季灵歌，“别怕，先去晚宁阿姨那里等我，好不好？”
季灵歌委屈得眼泪直流，一旁的桑晚宁心疼把她抱进怀里，“灵歌别怕，先跟阿姨到一边去。”
直到看见季灵歌跟桑晚宁退到一边后，林蔓蔓眼底的温柔尽数褪去。
她迎上姬月明的目光，一步一步逼近，“大庭广众之下，想要诱拐孩子，这件事要是报道出去，你猜一猜会是什么后果？”
姬月明被逼着后退，一路退到台阶处，一个踉跄靠在了车门上。
“林蔓蔓，你少在这里威胁我！我不过是看她一个人，想要把她送到警察局去罢了。”
林蔓蔓抬头看向路边的监控，“警察是信你，还是信它？”
姬月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瞬间有些慌了，“这是误会，既然你跟这孩子要好，那你就带她走吧！”
为了避免染上更大的麻烦，她说完就带着助理坐进车里，落荒而逃。
眼见她离开，林蔓蔓这才看向一旁的季灵歌和桑晚宁。
小家伙被吓得不轻，一直躲在桑晚宁的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好了，乖，不怕了，那个坏女人已经被赶跑了。”桑晚宁轻拍着她的后背。
听着她的声音，季灵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女人身上淡淡的橙花和茉莉花香就好像她很久很久以前，在梦里闻到过一样，熟悉到她根本舍不得离开她的怀里。
在桑晚宁的宽慰下，她的状态渐渐稳定了下来。
她抬起头，眼眶湿润得望着眼前留着短发，清爽又干净的女人，“阿姨，你好香。”
借着路灯洒落下来的昏黄光线，桑晚宁这才看清怀里小家伙的长相。
长发扎成很多缕小小的辫子，小脸白白净净的，特别是那双眼睛，乌黑明亮。
挂着泪痕的睫毛微微扬起，又可怜又倔强。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跟这个孩子好像有什么特别的缘分，第一眼看见就那么亲切熟悉。
“灵歌还好吧？”林蔓蔓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把灵歌轻轻一推，送到她怀里，心里却莫名有种失落，“已经没事了，这是谁家孩子？”
林蔓蔓刚要回答，季灵歌就突然从她身边跑回桑晚宁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双腿，“阿姨，我害怕，你可不可以带我回家？”
“你是说，你要跟我回家吗？”桑晚宁受宠若惊。
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见这孩子，可刚才看林蔓蔓主动上前解救她，帮她赶走了姬月明，两人应该是很熟悉才对，这怎么着也轮不到她来把人带回家吧。
林蔓蔓看出了季灵歌的小心思，也能够感受到桑晚宁对这孩子的喜欢。
她劝道，“你最近都住在厉家，不如就先把灵歌带回去吧？我这就联系她的父亲，让他明天再来接灵歌回家。”
桑晚宁看到小家伙惊魂未定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好，那就按蔓蔓说的来。”
……
回到厉家庄园以后，林蔓蔓就吩咐厉管家给季灵歌腾出了一个新的卧室，可小家伙说认床，不要一个人睡，非跑到了桑晚宁的房间。
桑晚宁也只能由着她，放好热水之后叮嘱她去好好洗个热水澡，自己则去厨房给她熬了一碗姜汤。
“在熬汤？”林蔓蔓靠在厨房门口，看她拿勺盛汤。
“这孩子今天在室外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得喝些热的暖暖身子，免得明天起来感冒了。”
在林蔓蔓的印象中，桑晚宁少言寡语，眼神总是冷冷的，好像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是那么感冒。
她向来，就不是做这些的人。
但此刻哪怕她的动作看起来还有些不太娴熟，脸上却是笑着的。
林蔓蔓看出她对季灵歌很不一样，也不想再瞒着她了。
“刚才回来的路上，我跟季时晏打过电话了。”
桑晚宁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提起季时晏，眉心微蹙。
“灵歌是他的女儿。”
桑晚宁正在盛汤的手一顿，姜汤险些撒出来烫了手。
“你小心一点。”林蔓蔓赶紧从她手里接过来，放在了厨房的台面上，又抽了几张纸帮她擦去身上的汤汁。
桑晚宁像是毫不在意一样，呆呆得站在原地，如同一个任凭她摆弄的摆件。
好一会儿，她才难以置信得开口，“你刚刚，说什么？”
“灵歌她，是季时晏的女儿。晚宁，我没有必要欺骗你，季时晏现在应该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灵歌她跟你的女儿同岁，她的出生时间与你去世的女儿差不多，所以有些事，也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些只是林蔓蔓的猜测，但她相信桑晚宁自己的心里应该也是有所感受的。
她之所以选择说出来，也许希望桑晚宁能够自己去解开自己的心结。
“我知道了。”桑晚宁重新端起汤碗，盛了一碗姜汤后，转身上了楼。
卧室里，季灵歌已经洗完澡出来了。
她穿着厉管家送来的林清玥的新睡衣，粉粉嫩嫩的颜色，大小刚刚合适，就像一块清甜可口的奶油蛋糕。
看到桑晚宁进来，她立刻光着小脚丫跑了过来，“晚宁阿姨，我洗好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跟你一起睡觉觉了？”
桑晚宁把姜汤递给她，“先喝点这个，暖暖身子。”
季灵歌其实并不喜欢喝姜汤，但想到是她做的，还是没犹豫，抱着碗一口气就喝完了。
等她一脸骄傲得把遮挡着视线的空碗放下之后，才发现桑晚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她的脚边。
“虽然家里有地暖，但是也不要光着脚乱跑，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她抬起季灵歌的小脚丫，一摸，果然是冰冰凉凉的，赶紧给她套上了白乎乎的毛绒地板袜。
季灵歌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被小心呵护着，被捧在手心疼爱着，母爱这个从前只在书上看见的词，此刻似乎也变得具象化。
她鼻头一酸，忍不住抽泣起来。
“怎么了？怎么还哭鼻子了？”桑晚宁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这一刻，她是真的把灵歌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她舍不得看见她的眼泪，更舍不得她受一丁点的伤害。
季灵歌钻进她怀里，哭诉道，“我的妈咪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离开我了，可是看见阿姨的时候，灵歌就觉得你好像妈咪，你会不会就是我的妈咪。”
她的话让桑晚宁一愣，不由得想起了林蔓蔓方才给自己的提示。
会不会当年自己的女儿并没有死，眼前的季灵歌就是她的女儿？
“灵歌，你告诉阿姨，你的生日是几号？”
季灵歌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卧室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晚宁小姐，那个……季先生到了。”
“是爹地来了吗？”季灵歌开心拉上桑晚宁的手，“晚宁阿姨，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我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