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坏心眼的白泽就一直坐在莉莉看不见的角落里吃瓜看戏。
同时还不忘与系统吐槽道：“人类的异能源于灵魂与黑渊的同调，而非出于个人体质或者血缘的延续。”
“很多时候即便是同卵双胞胎也不会拥有相同的能力，我不信这些人没有观察到这一点。”
“再加上他们也都见识过驱魔人的存在，可以间接意识到人类的灵魂确实存在。”
“这种情况下，不将灵魂这种变量纳入考量中，反而是拿出了用蠕虫钻脑的方案是什么鬼？”
“除非这种蠕虫其实并不会杀死宿主，而是能够在保留灵魂的前提下替代其意识，接过身体的控制权乃至能力。”
“只是之后宿主该死还是会死，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这样的方案不在一开始就使用……”
望着白泽说着说着便陷入沉思的模样，系统多少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不仅如此，因为和对方相处久了。
同样变得有些坏心眼的系统，也无视了莉莉正在惊恐尖叫的模样，转而吐槽道：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人因为吃多了那种合成食品，结果伤了脑子也说不定？】
白泽沉吟了一下，难得没有表示反对，只是有些艰难地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无这种可能。”
“只是这样也就意味着即便是专家这类阶层，在这个地方也很难接触到健康营养且富含高糖的食物……”
“说实在的我不太想接受这样的现实。”
“因此我个人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想通过这种做法逼迫我现身。”
“毕竟在一个依旧存有隐患的将死之人面前，不仅堂而皇之地说出自己的意图，甚至恐吓对方可能遭遇的凄惨下场。”
“这种做法我也只在动画片里看过。”
“而这通常除了让主角爆种死里逃生，并将反派揍得更惨以外并没有什么意义。”
“除非有些话是说给我听的，他们想试着和我谈一笔交易……”
系统想了想，觉得这理由倒也不算特别离谱，于是也接话道：
【因为魔鬼也不一定比人吃人的社会更可怕是吗？】
【哪怕明知是在饮鸩止渴，但如果她们真的认同自己的所作所为，只在为了人类的自由而奋斗，甚至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的话。】
【那确实也没理由放弃接触你的力量，相比起杀死莉莉，这个选项至少更容易让人接受。】
【不过要真是如此，你依旧不现身会怎么样？】
“那接着自然是收回蠕虫，当做无事发生继续让莉莉重复以前的生活呗，不然还能怎么样？”
听着莉莉开始呼喊起自己的存在。
黑渊中的巨人摸了摸手腕上的白龙臂甲。
看着一双龙眼开始闪烁着猩红的光芒，白泽静静地说道：
“理想是要坚持的，日子还是过下去的。”
“很多事情若是真的能说到做到，那人类社会或许也就不会出现各种的弊病了……”
而另一边，被移动至手术台上的莉莉，一双兽瞳正因恐惧而急剧放大。
她都不用去想象蠕虫钻脑会是一种怎样恐怖的场面。
光是看着几名身穿手术服的人员冷漠地走上前，手里的器械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的熟悉一幕。
瞬间触发的ptSd便让女孩的精神濒临崩溃。
她疯狂扭动着身体，任凭手腕脚踝处的束缚带将皮肉磨出血痕。
同时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不……不要！伊芙琳！求你了我不要这样！不要……”
“嘘，安静点，莉莉。”伊芙琳看着屏幕上莉莉跳动的生命体征，“我说过不会很疼的，这是必要的程序，也是为了所有人都好。”
“还是说你又突然想通了，之前那种失去自由的情况也不是不可接受了？”
“可惜晚了，从你与魔鬼勾连的那一刻起，生与死就已经由不得你了……”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波澜，冷酷无情丝毫不见先前的温情。
只是她在一边说话的同时，连接着电击器的指尖还在不停擦拭着上面悄悄冒出的汗珠。
忐忑的心跳也不知是在期待电击的刺痛，还是希望这种痛感永远不会出现。
而随着冰冷的金属爪扣死死地固定着头颅，剥夺最后一点挣扎的余地。
莉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高速旋转的钻头，正在朝着自己太阳穴和额骨上方的位置不断靠拢。
“不要……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听着那尖锐蜂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女孩的尖叫顿时变成了嚎啕大哭，意识在极致的恐惧中开始变得恍惚。
在被泪水模糊的视野里，她仿佛又看见了父亲胡子拉碴的面容，母亲模糊不清但依旧温柔的身影。
以及一道纯白无瑕，如月光般清冷的娇小身影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于是像溺水者死死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女孩用尽残存的力气，撕心裂肺地爆发出最后的呐喊：
“还有……还有爱丽丝！爱丽丝！帮帮我！救救我啊！”
嗡——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突然间，一种奇异且似有似无的凝滞感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只见疯狂旋转的钻头不再寸进，手持刀具的医师不再动弹。
正在紧张盯着屏幕的伊芙琳好似化作了雕像一动不动。
就连身边正配合着拘束装置，压制着自己防止挣扎的助手也停止了行动。
莉莉骤然发现，这一刻除了钻头刺耳的蜂鸣、仪器冰冷的滴答声还在耳边继续响彻外。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止。
这是怎么回事？是我临死前的幻觉吗？
这样的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直到她看见一道银发的身影，摇晃着尾巴从身后走了过来。
她站在自己面前并竖起一根手指，用着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
【觉得眼熟吗？此时此刻这样的场景正在到处上演。】
【很显然下一个就是你。】
“呜呜呜……”
【如你所见，这是一种在千钧一发的危难中救下你的戏码。】
【而在这世间永远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发生。】
【就算有，你也要将其当成一种别有预谋的情况去看待。】
“呜呜呜……”
【这时候要么是有人正在坐视你的困难，直到最后才出手相助。】
【要么这种危机事件便是它主动制造的灾难，为的就是逼迫你在无法思考的瞬间答应其什么条件，又或者赢取你的信任从而靠近你……】
“呜呜呜啊！”
看着莉莉在脱离险境后依旧泪水不止，哭声不息的样子。
白泽顿了顿，面无表情地问道：【能不能别哭了，你这样嚎下去喉咙不疼吗？】
【要不停下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等我把课讲完你再接着哭？】
无起伏的声音刚刚落下，但莉莉不仅没有依言停止，反而是嚎得愈演愈烈，叫得越来越大声。
大有一副要哭到天荒地老，吵死你这个王八蛋的趋势。
“呜啊啊啊！！！”
行，你乐意就接着嚎，我看你能哭多久。
只能说这毕竟是个比陈灵馨还小的人类幼崽，就算早熟也还是不能太过强求其心理素质。
想到这里，虚着眼的白泽也不急着给对方解开束缚。
只是在静止的手术室内到处溜达，时而这边看看，时而那边摸摸。
随着白皙的手指探入警卫战术背心的口袋和身侧的小包，从里面摸出几个弹匣和几根能量棒。
白泽先是眼睛一亮，但又生怕在上面看到写有“恩情”二字的包装。
直到经过一番检查，确认这大概是一种混合着硬糖的食品。
这才将其丢在莉莉的肚皮上，转而走向下一个目标搜刮其身上的物资。
望着银发少女在临走前，还不忘掏出对方的匕首捅入其脖颈再用力搅动几番。
看着警卫的伤口不停喷涌着鲜血，很快像是突然解除了暂停一般软软地瘫倒在地。
对于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幕，莉莉在目瞪口呆之余也下意识地停止了哭泣，转而呆呆地问道：
“那个，请问他这是怎么了？”
【他当然是死了，还能怎么样？】
白泽盯着研究员手中的记录板，一边随口说道，一边翻动着口袋。
这次从里面找到了一根外壳有些粗糙的墨水笔，几张皱巴巴的便签纸，还有一盒疑似装有糖果的小盒子。
哦，不对，他确认了，盒子里装的都是些药丸，甚至连一层糖衣都没有。
与此同时，随着莉莉有些无奈的声音传来：
“我当然知道他是死了，我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正随手将盒子丢掉的白泽撇着嘴角，当即也不再乱逛。
只是径直飘荡在莉莉的身前，并一屁股坐在其柔软的肚子上，平淡地说道：
【不用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了。】
【在经历了先前的遭遇，又听见了眼前这人对你的劝诫后。】
【你应该明白，我此刻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莉莉有些愣神地感受着从肚子上传来的柔软与冰凉。
望着对方那双猩红的眼眸透露着一种看淡人生的沧桑感。
仿佛蕴藏着熔岩的眼眸正平静地与她对视。
“交易……我记得你说过，可你，你到底是谁……真的是她说的魔鬼吗？”
【如果说所谓的魔鬼或者界外魔，专指那些存在于里世界的活物。】
【那我理论上并不是，因为我所在的地方比那里更幽深，更黑暗，也更加糟糕。】
【至于我是谁，这取决于你怎么认知。】
【我可以是虚妄，是你恐惧投射的幻影，是你内心深处被压抑，被否认的兽性本能。】
【也可以是另一个你，一个有着不同思想的伙伴，一条不用再走得那么痛苦挣扎的捷径。】
另一个我……
女孩的心中默默咀嚼着这个词，听着无起伏的声音继续解释：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可以认为是一场意外将我们联结在了一起，也可以认为是我早有预谋。】
【我希望与你达成一个契约，其具体的内容便是由你指定三个目标。】
【比如想要成为什么秧歌斯大，或者杀掉什么仇敌，破坏什么东西，我都会在力所能及的方面帮助你去完成。】
【而我的目的嘛，就是想看看在交易结束后，所造成的影响是否能实现一些成果……】
莉莉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那么……代价呢？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女孩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一丝鼻音以及细微的颤抖。
随后她就看见对方摇晃着尾巴，风轻云淡地说道：
【嗯……如果真要说代价的话，你可能要承受我这一路上肆意妄为的苦果？】
白泽用陈灵馨的遭遇做参考。
但还是有些拿捏不准，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对方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是成为强者路上的痛苦，还是之后需要承担的责任？
是不能如正常人一般与他人相恋，失去了结婚生子的自由？
还是最后必须舍得放手，并苦苦等待着自己的寂寞与不公？
于是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如这样，换一种说法吧。】
【当我在帮你完成三个目标以后，作为交换，我也希望你能替我实现三个愿望。】
【第一，我希望你能健康地活下去，不要轻易死掉。】
【第二，你不能接受除我之外，任何不明存在的诱惑，至于第三……】
【我希望到时候你能放我自由。】
咦？莉莉有些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
而白泽也很坦然地说道：【虽然我看似很强大，但就目前来讲，这世间确实有两个地方我离不开。】
【一个是那个糟糕的世界，另一个就是你的身边。】
“你的意思是……我困住了你？”
【如你所见，我确实无法离你太远，能够干涉的事情也仅限于周边，但是换言之……】
【我们的利益是高度一致，我需要确保你的性命能支撑到我们两个分别，而你也可以从我的帮助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边说话，白泽一边从莉莉的肚子上站起来，伸手解开对方身上的锁扣。
随着冰冷的束缚带被一一解开，那些残留的勒痕带来的不再是绝望的禁锢感，而是解脱后的微痛与酸麻。
直到最后一根带子松开，莉莉僵硬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微微晃了一下。
随后她便看见一只半透明的手掌伸到了自己面前。
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无起伏的声音，没有诱惑，只有平静的陈述道：
【所以说了那么多，很渴望自由对吧？想要改变现状吗？】
【那么就来做个交换吧。】
将饥饿。
将恐惧。
将痛苦。
将那些让你夜不能寐，让你挣扎得鲜血淋漓的人性负担……
全都交给我，由我来替你抉择，背负一切。
望着银发少女脸上认真的表情，一双红眸透露着一种近乎透明的纯净和承担一切的平静。
又低头看着伸到眼前的指尖，仿佛萦绕着一种非尘世的光晕。
或许是过去从未有过这样的人，给予她如此清晰的选择。
又或许是自己从未被承载过如此期望的重量。
莉莉只觉得对方说的每一个词都像一块石头在心中轻轻放下，却激荡起阵阵的涟漪。
不去想为什么当对方说起最后希望能放她自由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会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丝不悦。
随着卷翘的睫毛颤动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水光。
女孩在短暂的沉默里蜷缩了一下，最后抬起头，小声地开口道：
“那个……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之前为什么总是提醒我？一遍又一遍地说什么‘别有所图’、‘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她顿了顿，吸了口气，目光紧紧盯着对面平静的女孩，随后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委屈的不爽：
“你之前是故意不出现的吗？你就不怕你把这些话都说尽了，说得我谁都不敢信了。”
“最后连你也一起防备……然后，我就不答应你的条件了吗？”
白泽一脸无所谓地甩了甩尾巴：【因为我只是希望，你对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想法，而非心血来潮或者受迫于形势做出的妥协。】
【看在我们今后很有可能同舟共济的份上，我可不想因为这点小小的疏漏惹得一身麻烦。】
【当然，你若是不愿意交易也没有问题，我尊重你的选择。】
【而且也不用担心我会要挟什么，作为你让我看到阿美利根一貌的报酬。】
【之后我会带着你离开这里，直到找到一片安全的地方后再作告别，也算是……】
不过还没等白泽把话说完，他便觉得指尖骤然传来一阵刺痛。
却是莉莉不知为何突然张嘴咬住自己的手掌。
锋利的犬齿狠狠地摩擦着皮肉，像只被惹急了的小兽，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
“你在急什么呐？我又没有说不要，我只是……我只是脑子转得太慢了，我要好好想想你说的话而已，才，才不是想拒绝你的意思。”
“你不是第一次帮我，我又不是不知好歹，不懂得回报。”
“还有你这个坏蛋，之前居然一直躲在后面看着我丢人的样子，也不过来帮我，亏我还一直担心你……真是太坏了！我咬！”
虽然说是咬，但指尖的刺痛很快就变成了一阵舌舔轻咬的酥麻。
而白泽倒也不嫌弃对方，只是点头问道：【所以你这是答应了？那么第一个目标是什么，说吧，你想要做到谁？】
莉莉眨眨眼睛，嘴里一边含着冰凉的指头，一边有些意外地问道：
“啊？这样就好了？我们不需要契约什么的吗？”
她以为这种“交易”总得有点形式。
毕竟就连以前的族长还会绕着火堆跳舞，向着上天祈求平安。
而白泽对此只是虚着眼说道：【如果你是在指望所谓仪式感的话……我不是把手伸给你了吗？但你自己又是怎么做的？】
女孩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才像是意识到什么。
有些恍然大悟地张开嘴，望着从自己唇间延伸出的丝线穿过半透明的手指。落到自己的衣服上。
垂落的发丝堪堪遮住了她脸颊上的红晕。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用着蚊子般哼哼的声音，带着欲盖弥彰的关心，小声问道：
“那个……你还觉得疼吗？好了！我……我原谅你了啦……”
一边说话，一边不忘伸手搭在对方的掌心，像是握住了一张通往未知的邀请函。
又接着问道：“话说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倒也不至于如此，就比如你不能说什么再来几个愿望这类的请求，而是要提出你自己想要做，但因为种种限制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哦……你好聪明啊，我都想不到还能说这样的请求，那么我想想……”
“请问……能不能帮我找回我的爸爸？”
面对女孩眼中毫无保留的期待与恳求，白泽没有过多犹豫，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可以。】他随即话锋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说起来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之前你所说的爱丽丝指的是？】
“额咳咳咳……”莉莉没想到对方还是想起了这个名字，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晕又有点泛起的趋势。
“那个啊……那个是爸爸以前给我讲过的睡前故事啦！”
“就是说有一只叫爱丽丝的小兔子带着一个小女孩闯进梦之国度，拿着电锯专门去猎杀那些吓人的妖魔鬼怪……”
等等，似乎有哪里不对，我记得爱丽丝不是人吗？
而且先不说兔子的角色是谁，这故事传到现在未免失真得太严重了吧？
在炎国同样看过这个故事的白泽正想出言纠正这个错误。
却看到莉莉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断断续续地说道：
“后来每当我做了噩梦，害怕得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幻想爱丽丝会出现在我眼前，带着我去打死那些吓人的坏东西……”
她鼓起勇气飞快地抬眼看了白泽一下，接着又迅速垂下，声音细若蚊呐：
“咳咳，你之前又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不就只能替你起一个啦？怎么，你不喜欢吗？”
白泽原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爱丽丝就爱丽丝吧，反正名字什么的无所谓，真名只有一两个人念叨就够了。
他懒得再纠结什么，只是轻轻摇曳着蓬松的狐尾，目光重新变得专注而深邃地说道：
【那么，至此契约成立。】
白泽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在寂静中回荡：
【第一个愿望：我会为你寻回曾经照顾你，于你而言印象最为深刻的父亲，无论生死。】
【而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杀光这里所有碍事的家伙，顺便收集资料和上路时必要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