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林队长杨长安曾指天誓日地说,他们保证,夜间从没有离开过毛竹林。
而且,也从没有见过一个人到过那里。
因为全寨的人都知道,那里晚上就是一个危险禁区,是一个任何人都不敢踏入的诅咒遭天谴区域。
刘淮安的讲述让人惊心,让人疑虑重重,也让石玉昆和郑天惠的行动更加严谨了起来。
毛竹林郁郁葱葱,高大挺拔,随风摇曳,石玉昆和郑天惠行走在其中,有种压抑感和莫名的危机感。
她们顺着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向竹林深处行进着。
她们的眼睛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动静。
当她们行了有半小时之久时,眼前出现了十间风格特异的仿古式庙宇,石玉昆和郑天惠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只见外墙全是用凸花青砖组合成的丰富多彩的立体图案,而照壁和正房的墙面都是用石刻粉画雕制而成,典雅大方令人耳目一新。
白族崇尚白色,其建筑外墙均以白色为主调,而格子门、横披、板裾、耍头、吊柱等全是用木雕雕刻而成的。
卷草、飞龙、玉兔等等动植物的造型千奇百态,栩栩如生。
上面还有“金狮吊绣球”、“丹风含珠”、“秋菊太平”等情调不同的图案作品。
进入正殿,正中央是用红布披挂着的山神,而这个山神是用精铜打造雕刻、用彩绘描摹而成的蛇精。
下方有一鼎用青铜炼制而成的大香炉,只见香炉中香灰充积。
而大香炉的左右各有一个小香炉,里面有些香灰,但颜色却与大香炉中的香灰有些不同。
于是,石玉昆和郑天惠用塑料包分别取了三个大小香炉里的一些香灰,放入了行囊中。
郑天惠观赏着这别具一格,令人大为赞叹的祭祀之所,禁不住地道:
“怪不得国家没有把竹林砍掉,原来这里有一座如此有灵魂有生机的建筑,这才是真正的历史遗产!”
当郑天惠和石玉昆返回村寨时,太阳已经西垂,为了更多的了解详情,她们与坐在街角上如雕塑的老人进行了交谈。
“老伯伯,今年高寿了?”郑天惠倚在门旁的青石上,用方言热情地道。
“噢,七十九了!”虽然心情不错,但老人那苍桑苦涩的脸上罩着一层忧郁。
“哎哟,大伯的体格不错呀,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耳不聋眼不花的!”郑天惠继续关注着对方。
“还行吧,只是腿脚一点也不灵了,总是迈不开步,要不是我一生积善积德,是无论如何活不到现在这般年纪的!”
老人说话时胡子一翘一翘的,嘴巴因没有了牙齿而凹陷了进去。
石玉昆又引入了另一个话题 :“不错啊,你们这里长寿的人多吗?”
“啊,还行吧。
现如今我这个年纪以上的有十几个人。
这个村子最高寿的人今年已经九十三了。
我们岁数大了,怕是离死不远了!”
看到老人逐渐黯淡的眼神,郑天惠适时劝慰道 :“哎哟,老伯伯,看你面色红润,一定能活百岁!”
“老伯伯,你们村的村长叫什么名字?”石玉昆突然发话道。
“他叫杨志仁,今年五十四岁了……你们是不是找他有事?”虽然反应迟钝,语气迟缓,但老人非常健谈。
“刘叔,怎么还在这说话,该回去吃晚饭了。”这时,一个扛着锄头的男人在远处提醒着老人。
“噢,这是村长的侄子,叫怀德,是下一代村长的候选人。”老人指着远去的杨怀德道。
“这里的村长也要经过村民选举吗?”郑天惠饶有兴致地道。
“是,不过也要经村长亲自考验后才能委任……”说到这里,老人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停顿了下来。
石玉昆接近着老人并放低声音道:“是不是村长说了算,候选人只不过是敷衍了事罢了。”
“对,你说的很对。”老人也低头对着石玉昆悄声道,似乎是怕自己的话让别人听到:
“虽然这个村长在我们九阳寨说一不二,但是也没有几个人想坐上村长这把交椅。”
石玉昆和郑天惠听到老人的话,感到很惊奇,二人同时出声道:“为什么?”
“要想坐上村长这把椅子,必须是单身,也就是一辈子不娶女人,这是祖宗立下的规矩。
我们九阳寨在这里定居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据说我们祖先起初到这里的时候只有六户人家,后来经过繁衍才形成了今天的大家族。
为了我们的这个族群不受外来势力的入侵和破坏,我们还规定了一系列的祖规。
比如每家每户不得迁移到外界去生活,否则会受到诅咒的。
还有姑娘小伙允许自由恋爱,但必须双方是出了五服的家庭。
姑娘只允许与本村人结婚,不得远嫁他乡,而小伙子可以娶外村的女孩子。
还有,必须在上午才可以去祭祀,以祈求山神的保佑,下午、晚上均不允许进入毛竹林的祠堂庙宇。
如有违规必遭天谴!”
也许是今天老人说的话太多了,他竟“咳咳”地咳嗽起来,在缓解了片刻后,老人摆手道:
“不说了,我们这里有日头落山,关门上栓的习惯。
所以,我要回家了,要不就要惹祸上身了!”
说完,他从身下取出拐棍,艰难地起身后,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前方十几米远的一处民房。
半夜时分,尽管九阳寨的寨规非常严苛令人心惧,但是石玉昆和郑天惠还是在整个寨子里巡视了一遍,之后又在夜色中来到了毛竹林。
马标、马书勤、马东昌三人一组的护林队此时正在任劳任怨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马书勤虽然“吧嗒”着水烟袋,但是两眼发酸,困意朦胧地道:
“哎呀,这可累垮我了,白天上地干活,晚上还要值夜。
要不是有水烟袋支撑着我,我早已退出护林队了。”
“行了吧四哥,你吸的是自己田里种的烟叶,而我一天一盒商品烟,我可是亏大了!”马东昌悻悻地道。
看到二人满腹牢骚,马标立刻回敬着他们:
“你们就知足吧,十天才轮这一回,而且村长还给我们月薪,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何况我们是为了保护我们白族的文化艺术不被破坏,更重要的是要让我们全族人不再受到死亡的危害。
只要我们同心合力,不让我们村的任何一个人走进这片毛竹林,我们就是九阳寨的有功之臣了!”
就在马标入情入理地开导着其他二人时,突的一个黑影,在离他们十多米远处,像鬼魅似的飘进了前方的毛竹林深处。
这让三个人立刻毛发倒竖起来,马标突然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他大手一挥道:
“还愣着干什么,马上追上去!”
说完,他率先向着刚才黑影离去的方向冲了过去。
马标边追边用语言警告着前方的人影:
“哎,前面的人听着,你不要再往前走了,你不知道前面就是死亡之地吗?
我劝你还是退回来吧,否则你的性命将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