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德帝不说话,余风和冯广也是闭紧了嘴巴,御林军统领董问更是没有出声,御书房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余风轻手轻脚地将自己挪到一边,不一会儿,端了一杯热茶过来,放到了洪德帝面前。
“皇上,你喝口茶吧!”
洪德帝紧蹙着眉头,没有说话,倒是伸手端起了面前的茶盏,轻轻啜了两口,翻涌的心绪也随着两口热茶入腹平缓了不少。
“次辅府里的其他人呢?”
洪德帝问道。
“回皇上,张谨严的几房妾室和那些庶出子女,以及次辅府中的侍卫、下人,都已经关进了天牢之中,只待细查甄别有无参与张谨严的谋逆之事之后再行发落!”
洪德帝听着点了点头,看向董问,“董爱卿,接下来该怎么做……都清楚了吗?
还有,天牢那边……今夜放水不要太明显。
顺天府大牢那里也是一样!”
“是,皇上,臣明白!”
“好,你去吧!”
洪德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带着疲惫。
“是,臣告退!”
董问朝着洪德帝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御书房。
洪德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朕明明是一片好心,明明是一片真心,难道……也错了吗?”
余风和冯广对视一眼,余风开口:“皇上,您没错,错的是……是‘错的人’!”
这话像是什么都没说,但,听到的人都明白,谁是‘错的人’!
此时,两个‘错的人’正面对面坐在大慈大悲,妙相庄严的观音菩萨塑像前,密谋着这世上最冷血,最无情,最残忍之事!
“母妃,张谨严一家必须死!
这件事不能犹豫。
儿子已经安排好了,就在今夜……送他们上路!”
“熠儿,这个时候,咱们不能冒然行事!
你休弃张妙影一事已是欠妥,若是今夜张谨严一家全都死掉,你觉得旁人会怎么想?
你那位好皇叔会怎么想?
他们首先就会想到,一定是你怕他们说出什么秘密,才慌忙连夜杀人灭口!”
在熠王萧璟熠面前说话的这位,身穿一身锦绣华服,带着一脸的狰狞凶狠,虽然手里捻着素珠,但,还是与这座小小的佛堂格格不入,没有半分契合!
这位中年美妇人,正是萧璟熠的生母——
那位一心要做皇后母仪天下,无奈先太子短寿,令她失望不甘;
而后又一门心思要做皇太后的先太子妃周氏!
近二十年的焚香诵经,不仅没有让这个周氏生出半分慈悲善念,反而对自己的儿子登上璟月帝位,自己尽享皇太后无上尊荣的执念日胜一日,片刻没有放下过!
先帝在时,曾派出金甲卫留驻熠王府,将这位先太子妃周氏真正圈禁在这座小小的佛堂院内。
先帝驾崩,洪德帝继位。
洪德帝本想着,周氏好歹是萧璟熠的生母,母子相依,对彼此都是安慰。
于是,便将负责看守周氏的金甲卫撤掉了。
哪曾想,洪德帝一片好心待这两母子,这母子二人却并不感恩,凑在一起的结果,反而是野心加倍膨胀!
尤其在萧璟熠十二岁时,得知先太子还为萧璟熠这唯一的儿子留下了一股夺位力量,这母子俩更是信心爆棚,将夺取璟月皇位当成他们母子二人势必达成的目标!
只是,自从洪德帝登基以来,一向兼听勤政,任贤用能,朝中不乏忠臣鼎力辅佐,边境也有能征惯战的将士守卫,璟月上下政通人和,国泰民安!
他们母子终是知晓自己力量不足,也根本没有机会与洪德帝对抗争夺,只能私下秘密谋划,千方百计积蓄力量,就为有朝一日能够扳倒洪德帝父子,如愿登上那个最高的位子!
只是想得容易做来难!
那把龙椅……他们依旧只能仰望。
萧璟煜听了周氏的话,烦躁地站起身,在佛堂里来回踱步。
“母妃,您以为儿子想不到这些吗?
儿子早想到了!
只是……明日那张谨严就要被拉出天牢,交由三司会审。
母妃觉得,那个张谨严……能抗得住三法司的大刑吗?
再说了,如今这个时候,想来……要审问那个张谨严,都不需要上大刑——
只要有人告诉他,他的女儿张妙影已经被儿子休了,张妙影已经不再是熠王妃了,他们次辅府已经和儿子没有关系了,他们次辅府已经被熠王府舍弃了……
那个张谨严还会忠于儿子,豁出性命为儿子守口如瓶吗?
他恐怕的恨不得拉儿子一起下地狱吧!”
“好了,你且坐下吧!
你走来走去的,晃得母妃我头都晕了!”
周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萧璟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