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上移,刺眼地阳光于天空落下。
埋锅造饭的号角声低沉的响过三遍,使得前进的大军停了下来。
无数军兵在自己将校的安排下,该巡逻的巡逻,该警惕的警惕,该走向各自的火头军划分的区域等待饭食的去等待饭食。
原先只发出兵刃与盔甲碰撞声的大军,像是活了过来,开始热闹起来,各种各样的打趣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而此时,在自己部曲的护送下,搭载着吴信所乘的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他们开始聚拢。
而离着马车最近的卢升,更是径直进入了马车,将吴信给搀扶了出来。
“老大慢点。”卢升一边关心的说着,一边招呼着同样围在马车一边的郑明搭把手。
卢升搀的稳,吴信大半身子的重量都靠在肩上,郑明在另一侧虚扶,手悬在吴信肘后,预备随时发力。
他们两人合力将吴信扶下车辕。
但尽管车辕不高,还有郑明和卢升两人相助,但走下车辕时的轻微晃动,还是让吴信额头渗出冷汗,只觉得全身疼的厉害。
毕竟,今天虽然有医者来帮他又看过了一次,还重新给他换了绷带,抹了点药,可因为伤势过于严重的原因,导致他还是难以忍耐身上的疼痛。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
这股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还愈发强烈,以至于他现在想独立行动都不可能了。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那次洛阳之变吴信可是实打实的被刀剑给捅进肉里了,全身上下就没有几处完好的地方,所以如今这个样子也算正常。
就是…颇为难熬。
倒吸一口凉气,吴信在两人半扶半请下,坐在了一张兽皮上。
而听闻吴信的吸气声,卢升也是赶忙关心道:
“老大,没事吧?需不需要我去中军再叫医者回来给您看看?”
“不必了。”吴信喘了口气,摆了摆手,声音有些发虚,示意两人不必在扶了,“只是久躺不动,一时间动动还不习惯,我自己坐一下就好。”
“这…”
闻言,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但也不敢真松手,只能先卸了点力道看看情况,直到发现吴信真能自己坐稳后,才彻底松开。
“常春还有吴逸飞呢?”
刺眼的阳光让吴信眯了眯眼,他环视四周,扫了一眼,发现众多军兵之中,唯独少了两人的身影,向着卢升问道。
“常副将带着吴逸飞去中军取东西去了。”卢升回答。
“取东西?取什么东西?”
吴信有些疑惑。
而卢升刚准备再次开口,郑明却在这时突然插话小声道:
“皇太女殿下今早离开前,千叮万嘱常副将午时去中军取些上好的羊腿肉来,她说会吩咐火头军备好,说要给您补补身子。”
这让吴信眉头一皱。
“这不是胡闹?”吴信语气不满,“我身为统领,岂能带头搞这等特殊?军中上下同食一釜之粟,共饮一瓢之水,此乃铁律!”
说罢,吴信向着郑明又吩咐道:
“一会常春回来,叫他送回去。”
“这…”
郑明脸上出现迟疑。
吴信明白他的顾忌,知道他担忧苏绾怪罪下来,所以面色一板:
“怕什么?她要是想怪罪,你就说是我说的,让她来找我。”
话音刚落,两人面色怪异,还是卢升提醒道:
“老大,其实不止你一个,大伙都有份。”
这让吴信沉默了一下,随即才点了点头,话锋一转: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殿下有心了,我下次会当面感谢她的。”
说着,吴信想了想,又随口问道:
“卢升,我躺了一天,都没考察你功课了,之前我教你的兵书背的怎么样了?”
卢升浑身一下子便冒出了冷汗,心中暗暗叫苦。
“还有郑明,你也去让弟兄们别光坐着了,我如今身体不便,你就代替我去教一教。”
“诺。”
郑明应了一声,自无不从之理,便退去了。
离开前,他还看了一眼卢升,脸上满是笑意。
这让卢升心中更苦。
可当吴信看向他时,他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声音都低了半截的开始抓耳挠腮。
“老大,那个《六稻》…我昨天温习过了。”卢升结结巴巴,“就是您知道的,这天气实在太热,热的人脑子发慌,所以记得也不是特别清楚。”
吴信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这让他声音越来越小。
最终,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背诵起来。
……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中军大营处,在数十骑兵的众星捧月般的拥簇下,朱正越过值守的军兵而出。
同时,常春与吴逸飞也赫然在列,还就在朱正身侧。
一边疾驰,朱正一边向着常春开口:
“如今吴信就在营中吧?”
常春不敢怠慢,立刻回答:
“尚在。”
得到准确的回答,朱正也不再多言,只是解释了一句:
“那便好,本将今日也不是想寻他麻烦,只是前两天他和皇太女殿下的事情闹得太大,有些事情需要找他相谈,你也莫怪本将让你难做。”
“要是他对你不满,你就和本将直言,本将亲自给他负荆请罪便是。”
“反正你们这吴统领啊,如今可是了不得咯。”
这话哪是常春能接的,他只能苦笑一声,当做回应。
不过他虽苦笑一声,可朱正却并未放过他。
一路上,他一边询问关于“金屋藏娇”的细节,一边问及苏绾当夜,是如何发现的,又是如何将吴信打的半死的,当时苏绾的神情如何,表现如何之类的。
常春不知道怎么回应,也不想回应,只能支支吾吾,一一模糊应对。
但作为一只老狐狸,朱正自是看出常春在竭力为吴信辩解,所以在问不出什么后,他也就换了话题。
开始询问起吴信掌军时候的表现。
对于这点,常春倒不再含糊,说起了吴信教习兵法和锻炼军兵的武艺和平时治军甚严的表现。
这让朱正来了兴趣。
因为他本来今日只打算敲打敲打一下这位日渐骄纵的“后起之秀”,但没想到还有些额外收获。
不仅是个人才。
还是个野心极大的人才。
他想干嘛?
练私军吗?